“龙虾”整部电影的调性都非常冷淡,里里外外透露出一股机械式的冰冷,与欧格斯一贯的电影风格保持一致,这也意味着,演员的表演不能出现太多起伏,也不能过于外露,必须与影像风格保持一致。
那么,演员就必须对角色进行更多挖掘,只有内在产生了化学反应,才能够以最简约的表演呈现出最完整的效果,否则……整个剧本可能就是一群行尸走肉在溜达了——这样想想,似乎也十分符合欧格斯的需求。
这让蓝礼不由想起了不久之前威尼斯电影节上登顶金狮奖的“寒枝雀静”,那部电影就具备了如此效果,瑞典导演罗伊-安德森(Roy-Anderson)的电影都是如此风格;还有芬兰导演阿基-考里斯马基(Aki-Kaurismaki)也是如此,“没有过去的男人”就是个中代表作——
未来有机会挑战如此表演方式,那也势必非常非常有趣,演员们把自己的所有个性和棱角全部收敛起来,呈现出北欧式的冷淡风格,面无表情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没有任何情绪,把所有情感都抽离,甚至比“行尸走肉”还要更加冰冷僵硬,片场拍摄氛围值得记录下来。
仅仅脑补一下,蓝礼就忍不住欢乐起来。
重新回到“龙虾”之上,大卫应该是一种什么个性呢?
“游离在主流社会之外依旧保持着赤子之心以至于相信着爱情而拒绝接受安排甚至愿意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书呆子宅男。
这个设定应该非常有趣,比如说,他最喜欢的电影就是“十六支蜡烛”;比如说,他最喜欢的小说就是“傲慢与偏见”;再比如说,他最喜欢的诗歌就是兰波……诸如此类,将那种浪漫到不可救药以至于有些天真的傻气完全呈现出来,为角色注入一种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恰恰与欧格斯的设定格格不入,反而能够为电影制造出反差,进而完成嘲讽隐喻的整个圆环。
按照如此设定,许多小细节都可以渗透在电影里。
他的手帕是粉色的——如果这太少女了,可以把换成铅笔或者是名片之类更加细小的东西;他最喜欢的水果是草莓——亦或者是樱桃,甜点可以是草莓慕斯;他有洁癖和强迫症,所有东西都必须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规范起来——这一点可以借鉴一下马修的生活习惯……
越想就越发散、越想就越兴奋。
蓝礼甚至干脆就坐了起来,喃喃自语地开始“讨论”起来,最后又站了起来,绕着书房开始胡乱漫步:
不仅仅是在思索大卫这一个角色,更多是在思索“如何在有限空间有限篇幅之内赋予导演所希望的角色分量又如何诠释出演员自己对角色的理解并且不会出现抢戏乃至于打破平衡的危险”。这是一个有趣的话题。
欧格斯是一位风格化非常突出又非常倚重演员的导演,这是两个矛盾对立的侧面,却因为欧格斯而结合起来。
如何理解?
在欧格斯的镜头影像之中,他需要保持那种平静到冷淡的质感,构图、光线、色彩以及空间等等,没有太多余地让演员自由发挥,诸如“超脱”最后一个固定镜头、“醉乡民谣”超长镜头调度的机会根本就不存在。换而言之,如果演员表演的欲/望太过强烈,反而会抢镜,甚至破坏画面感,继而破坏整体呈现效果。
演员,在欧格斯的镜头里就是一个符号。
但同时,欧格斯的故事往往具有荒诞效果,“狗牙”之中被禁锢在家中的三个孩子,“圣鹿之死”里冷漠到近乎邪恶的男孩,“龙虾”之中冰冷到扭曲的酒店经理,这些角色本身就是剧情的一部分,如同一枚一枚棋子般诡异而冰冷地镶嵌在整部作品里,他需要演员呈现出那种荒诞效果,表演质感的重要性格外突出。
演员,也是欧格斯整体风格的组成部分。
可以这样说,欧格斯需要演员呈现出表演却也需要演员控制住表演,所有的所有都必须完美契合在正确位置上,这才能够呈现出最完美的效果——稍稍不足,那么可能就彻底淹没在欧格斯的整部作品里;太过夸张,那么欧格斯就可能会直接把镜头剪掉,拒绝破坏作品的整体性。
最直接的证明就是欧格斯的作品:
此前的所有作品里,包括了“狗牙”、“阿尔卑斯”、“龙虾”、“圣鹿之死”等等,所有表演都没有能够赢得任何奖项,甚至提名都没有;但“宠儿”却成为了集大成之作,其中原因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