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跳舞,一个人唱歌,一个人生活。在单恋的世界里,在暗恋的世界里,所有一切都仅仅只是一个人的故事;这很愚蠢,这很无助,这很孤单,这很痛苦……这一切都心知肚明,却依旧无法控制内心澎湃的情感,苦涩而疯狂,迷茫而幸福,哪怕只是注视着对方,哪怕只是守候在旁边,也还是无法控制地开始沉沦。
我爱他,我爱她。
这就像是魔法咒语一般,一步一步地逼迫自己走向癫狂,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没有幽怨,只是苦涩;没有愤怒,只是茫然;没有眼泪,只是失落;没有惊天动地,只是独自歌唱;没有跌宕起伏,只是心潮澎湃……但单恋和暗恋的情感,却是如此细腻而充沛,却又是如此动人而美好。
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也没有任何夸张的方式,甚至就连表情和眼神都没有太多的修饰,剥离了所有表演的负担,返璞归真,干净、纯粹、简单、真诚、直接的一段演唱,所有的重量都寄托在了那婉约动人的旋律之上,却爆发出了惊人的表演力量——
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一个垂眸,一个凝视,一个脚步,一个颤抖,一个挺身……每一个动作都精简到了极致,却恰到好处地撞击在每一个节点之上,完美无缺地将歌词和旋律结合起来,如此准确,如此深刻,如此巧妙,那细腻而真切的情感一下又一下地击打在观众的心灵之上,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震撼就已经汹涌而至,几乎让人窒息。
舞台,眼前那小小的空地就是一片舞台,蓝礼就站在这片舞台之上,绽放出万丈光芒!
内森张大了嘴巴,满脸错愕地看着蓝礼,泪水早就已经模糊了视线,整个世界遁入一片朦胧之中;可是他依旧舍不得移开视线,甚至就连眨眼都不敢,感动的情绪在胸膛里横冲直撞,整个人彻底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呆愣地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即使是“抗癌的我”片场拍摄时,内森也不曾感受到如此直接、如此凶猛、如此真切的情绪,大脑完全缴械投降,犹如一叶扁舟般,在疾风骤雨的风暴里随波逐流,彻底淹没其中。
不仅仅是内森,罗伊也瞪大了眼睛,眼底闪烁着敬佩的光芒,内心深处的惊叹一波接着一波,着实忍不住就想要鼓掌,那种冲动是如此汹涌,几乎就要失去控制。现在罗伊终于明白,为什么剧院观众们总是热衷于鼓掌,因为那扑面而来的震撼根本无法宣泄,鼓掌就是唯一的途径。
蓝礼是一名出色的演员,对此罗伊十分赞同;可是,每观看蓝礼的演出一次,罗伊内心的惊叹就加深一分。
今晚,罗伊才真正明白“学院出身”是什么意思,“爱疯了”、“超脱”、“活埋”,这些作品都没有能够真正捕捉到蓝礼表演之中的精髓——至少是表现派演技的精髓,只有真正地站在舞台之上,那挥洒自如、行云流水、饱满细腻的表演才能够发挥到极致,没有任何修饰,没有任何调整,却犹如惊涛骇浪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来。
“所以,感觉如何?”表演结束之后,蓝礼轻轻地在原地跳跃了两下,放松了一下肌肉,微笑地看着内森和罗伊,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罗伊和内森两个人都瞠目结舌:上一秒还沉浸在“形单影只”的情绪之中,下一秒蓝礼就已经恢复了正常?这……这也太自如了吧?两个角色有着天壤之别,但蓝礼却如此轻描淡写地完成了切换?这着实是不可思议。
没有得到答复,蓝礼抖了抖双手,轻笑了起来,“看来还是太久没有打磨基本功了,某些细节的控制不太好。我们看一下回放吧!”蓝礼活动着肩膀,挑剔着自己刚才表演的毛病,“幸运的是,这不是真正的舞台,我们还是可以观看回放,随时做出调整。如果站在舞台上,这可就是事故了。”蓝礼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内森的下巴已经要推不回去了。
这就是真正的表现派演技,即使是“超脱”也比不上,这是完完全全回归舞台的表演,虽然眼前有摄像机在拍摄,但蓝礼却是关注着内森和罗伊两位观众展开表演的。
站在舞台之上投入表演时,演员的大脑必须保持绝对清醒,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正在整出剧目的什么位置;然后根据彩排的内容,精准地契合每一个情绪,精确地表现出每一个节点。
以刚才这首“形单影只”为例,什么时候走位,什么时候面对观众,什么时候转身背对观众;什么时候苦涩,什么时候悲伤,什么时候痛苦;什么时候停顿,什么时候呼吸,什么时候爆发;更为重要地是,每一个节点都必须和旋律、歌词完全契合在一起,哪怕仅仅只是错开了半秒,接下来演员也必须做出调整。
整个表演过程中,抽离演员的个人情绪,也抽离角色的情绪挣扎,以客观而冷静的视角,精准而细致地进行控制,以完成表演任务。
在方法派演技之中,艾潘妮的情绪可能彻底决堤,乃至于分崩离析,收不回来;又或者是苦涩难当,失魂落魄地不知所措,那啃心蚀骨的痛楚可以有无数种表达方式,而且情绪也可能演变出无数可能。
但在戏剧舞台之上,这却是不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