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也不例外。在得知了自己罹患癌症之后,他有些恍惚,他知道癌症意味着什么,他上网调查了资料,然后发现自己的存活几率是百分之五十,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百分之五十,还不赖,这可是一半的几率呢,比那些百分之十的疾病来说,这已经是幸运的事了,不是吗?”
于是,他开始积极乐观地面对,接受化疗,接受心理咨询,努力活下去。
一直到某一天的某一个时刻,他突然就意识到,百分之五十,这意味着他有一半的几率会继续生存下去,但还有一半的几率将会死亡,生命就走到了终点。死亡,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变得清晰,癌症,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真实。
每一个人都是如此,哪怕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功率,但当真正面对的时候,内心深处也难免会冒出一个想法,如果那百分之一发生了,怎么办?就好像空难一样,没有挣扎,没有抵抗,没有机会,就是全军覆没。
癌症。这个词汇到底有多么强大的破坏力,只有真正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它只是一个疾病的名次。
所以,医生告知诊断结果的时候,那种茫然、那种混沌、那种迷惘,其实是一团混沌的,他明白自己遇到麻烦了,却不知道这个麻烦到底会带来什么改变。
这一切,在正式开拍之前,蓝礼就已经想清楚了;可是投入拍摄之后,情绪着实太过汹涌,也太过炙热,摧枯拉朽地就破坏了所有的表演节奏。
这就是方法派演技的特点之一,往往会难以控制,以一种蛮不讲理的方式迸发出耀眼的火花,浓烈的化学反应令人难以忽视,疯魔成活。
如果契合了角色,那就将会精彩绝伦,比如说“血色将至”里丹尼尔-戴-刘易斯的表演,真是让人骨子发凉;但如果偏离了角色,发力过猛,又或者是偏离剧本,喧宾夺主,那就是一场灾难,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在“胡佛”的表演,就是典型代表。
蓝礼刚才也是如此。
整个表演不仅偏离了轨道,而且严重失衡,导致整场戏都充满了一种暴戾感,过而不及,反而让那饱满的情绪看起来丢失了真实感。
所谓的方法派演技,需要的是失控,却不是完完全全的失控,准确来说,他们需要的是融入角色,真正地吃透这个角色。一个角色,在相对应的时间点展现出相对应的情绪,这才是正确的。如果时时刻刻都失控的话,那就是疯子了,不是正常人。
希斯-莱杰在“蝙蝠侠:黑暗骑士”里饰演的小丑,之所以被人们誉为方法派表演的代表,如疯如魔,就是因为他将小丑那种戏谑、不屑、玩味、嘲讽的风格展现了出来,根植于灵魂的冷漠和狂妄才是表演的核心。
小丑是一个无视社会规则、无视道德束缚、无视是非曲折的无/政/府主义者,在希斯的表演之中,小丑并不是肆意放纵的疯子,而是沉着冷静、智珠在握,将每个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带着那种属于小丑特有的滑稽和嘲讽,哪怕仅仅只是一句“为什么如此严肃”,轻描淡写之中就制造出了令人胆寒的反派效果。
后来“自杀小队”这部作品里,杰瑞德-莱托饰演的小丑,整体质感就下降了一个档次。
当然,制片方大量删减戏份的因素必须纳入考量范围,但客观来说,杰瑞德版本的小丑太过注重外力的帮助,形象和造型屡屡打破规则,将那种狂放不羁的姿态展现出来,但小丑本身的行事作风,包括眼神、台词、动作等等,表演的痕迹都太过明显,太过刻意,反而丢掉了小丑那种随性肆意、张扬妄为的特质。空有造型,没有灵魂。
蓝礼认为,自己的表演就像是一个疯子。
完完全全大失水准,令人失望,蓝礼对自己不满意,十分不满意。他需要的是失控之后的爆发力,而不是失去对角色的理解和控制。
这样的表演,真的太业余了。虽然蓝礼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演技的道路上还需要慢慢探索;而且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必须重新回到起点,好好打磨自己的基本功,“抗癌的我”和“超脱”就是最好的良机,但今天这一头闷棍,真正地让蓝礼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
连续三部作品的成功,而且都是赞誉如潮,大家都说他是演技天才,他还真的沾沾自喜了——即使表面看起来没有,但内心深处难免有些飘飘然。
在乔治和伊丽莎白不看好的情况下,他终于闯出了一片天空;在上一世的沉闷和压抑之后,他终于重获了新生。
但就凭借着刚才的表演,这就足以让蓝礼清醒过来。真是糟糕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