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大氅下,是一具滚烫燃烧的金灿符箓甲胄。
千觞总说师兄是一个冲动的人,不计代价的动用“涅槃之力”。
正是这样“冲动”的沉渊,才能支撑起北境的将军府。
而支撑沉渊君的,则是师尊留下来的,如今已深深融入自己血液骨骼里的符箓甲胄。
与白帝一战之后,他的伤势恶化的很严重,已经到了“无药可医”的阶段——涅槃境修行者本就是世上生命力最强大的存在,如果他们的伤势严重到不能“自愈”,那么这世上任何圣山的医师都没有办法。
而这具甲胄,可以让他以透支生命为代价,继续维持着涅槃境的战力。
虽然……已不是巅峰。
但至少还可以挥刀。
甲胄的右肩坎肩位置破碎,但沉渊君的那一刀还是挥了出去。
小无量山的磅礴剑阵,以及重演巅峰的朱密,都被那一刀恢弘的刀光所淹没,陆地破碎,杀机起伏,两座山岭被沉渊君抛在身后,单单是刀意连绵之下的震颤,便将搬山术举起的山岭尽数震碎,如一场沙尘暴向后席卷着炸开——
……
……
盛大的刀光,在山道上斩开了一道百丈的沟壑。
这样的一刀,已经极为震撼,但很可惜,距离沉渊君踏破凤鸣山那一刻所拔刀的威势相比……还不够。
沉渊君那一日的拔刀,直接斩杀了白海妖圣。
而今日的这一刀,想要杀死涅槃……还差得很远。
烟尘之中,有鲜血的味道溢散。
一个陷坐在
石块瓦砾之中的青壮麻袍身影,双目闪着赤光,半边肩头血肉被砍得模糊,但他却在笑。
“年轻”朱密盯着出刀之后的沉渊君,笑声连绵地打破长夜寂静。
“哈哈哈哈……”
他闻到了空气中的血味。
不仅仅有自己的鲜血。
还有……沉渊君的。
“你果然是在唬人的。”
肩头的刀伤很重,即便早就预料到了沉渊君会拔刀,朱密仍然无法躲过,麻袍破碎,道火燃烧,那一刀的罡气顺延伤口不断渗透,然后被他的涅槃之火烧得破碎,升起一缕缕细烟。
朱密笑得很开心,声音沙哑道:“在北境会议上,你就在骗人……与白帝一战,你的身体早就承受不住了。你必须要出手才能打消太子的猜疑,北境会议召开,如此多的涅槃会面,只有催动将军府禁术,打压某位涅槃,才能让北境继续强势下去。”
他在这一刻想通了所有的前因后果,于是笑得格外开怀,也格外阴森,“之后的一切都是在演戏啊……如果你路过小无量山的时候,不拍出那一巴掌,你现在已经死了。”
“青年朱密”缓缓站起身子,他一只手按住自己肩头的刀伤,五指用力,熊熊烈焰燃烧,刀罡余劲破碎,伤口复原,只留下一道浅淡的疤痕。
“沉渊君,演戏演的真好啊,所有人都被你骗了。”他面无表情地赞叹一句,淡淡道:“但是天都的殿下看穿了你的伎俩,我本来不敢涉险的……没想到果然应验了。”
青年朱密微笑问道:“我拿命跟你换命,你能撑多久,半炷香,一炷香?亦或是在某一次拔刀的过程中,禁术崩塌,整个人的身躯也随之崩塌?”
沉渊君低垂双眼,单手默默攥拢古刀,同时另外一只手,拔出自己剑鞘内的长剑,一刀一剑,交叠着指向地面。
他轻声问道:“你就没想过,还有一种可能……在禁术崩塌前,我直接杀了你。”
风声忽大忽小。
朱密轻柔道:“我这么怕死的人,如果不是有完全的把握,如何敢来单独面对你呢?”
伴随着这道话音,麻袍下闪逝着极其复杂的古老阵纹。
“我背后的这位大人,乃是纵古绝今的超然奇才,只差一步不朽的伟大丰碑,盖压无数时代的圣杰。”
朱密恢复漆黑的须发,呈现火焰般燃烧的青灿之色。
他的气息还在上涨,而且攀升到了一个连沉渊君都觉得“棘手”的程度……这位牺身棺木八百年的老人,显然得到了一份极其恐怖的造化。
能够让一位涅槃如此称赞的,该是什么样的存在?
沉渊君皱起眉头。
“你应该也知道了……今夜真正想测你深浅的人不是我,而是太子。”
浑身燃烧青灿火焰的朱密,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远方天都皇城的方向。
“铁律敛了,律法退了,我们才能在这里相遇。”
朱密又侧身指了指自己背后,道:“阎惜岭那边,你赶不去的话,宁奕就要死了。今夜你们满盘皆输。太子殿下会让你活吗?”
这位圣山老祖,凝视着沉渊君,忽然笑了。
朱密一字一句道:“即便能杀你,我也不杀你,我耗着你……等红拂河的涅槃来了。今夜胜局便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