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韬盯着云层上空,小师弟的身影。
他心头一悸,对上那双猩红的眸子,心中的不祥刚刚升起,便看见那双眸子,重新变得漆黑,而且温和。
宁奕恢复了清明。
也看清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大劫破碎,劫云中心,四面八方是被某种巨大力量轰散的劫雷,蜀山催动了大阵阵法攻击天劫?
这一切瞬间就反应过来。
他所看见的“虚无涡旋”,应该根本就没有出现在蜀山那些修行者的眼中,只有自己才能看见。
宁奕将这些思绪收拢,再不多想,直接向着山下掠去,瞬间划过一道弧线,搂起裴灵素,在地面上溅起一滩雪线,他掠入山门,却来不及跟师姐师兄打招呼,直接掠入后山——
温韬和千手都松了一口气。
温胖子喃喃道:“小师弟这是……渡劫成功了?”
“应该……算是?”千手也不确定,她仔细盯着蜀山上空的风云,劫雷,确认这道天劫残存的劫力都消散了。
这道劫,应当是渡过去了,至于云层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无人看见。
不过宁奕的那双赤眸,却让千手陷入了沉思之中。
宁奕抱着丫头,一路踩水,遁入猴林,这些猴子抓耳挠腮,看着这位熟客,抱着一个虚弱的小姑娘,下意识想要阻拦,但四下嘀咕了两句,略有犹豫,还是一拥而上的选择了围堵。
宁奕心急如焚,一是因为丫头至今还没有醒来,而且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二是自己体内的纯阳气快要炸开了,先前在穹顶之上,无数绵密如细针的撞击痛苦,此刻全都涌了上来。
他看着四面八方的猴子,大声道:“让一条路,我欠你们一个人情。”
这些猴子一怔,似乎在思考……什么是人情。
宁奕看到了它们的思索神情,再次大声道:“请你们吃好吃的,带你们去看外面的世界!”
这么一说,这些猴子似乎明白了……围堵在宁奕面前的那几只猴子,在经过了短暂的思考之后,勾在树枝上,荡漾着挪开一条道路,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几乎拥有着“永恒”的寿命,但也要忍受着孤独和死寂,逐渐产生灵智之后,开始学会了思考,还有理解,有前面几只猴子的
表率,猴林顿时清开了一条道路。
宁奕急匆匆撞入后山。
抱着丫头,一路曲折,来到了那座猴笼的幽禁之地。
猴子这一次没有背对宁奕,而是靠在一面石壁上喝酒,目光微醺,带着万年不变的讥讽,似乎在此等待已久。
来到这里的那一刻。
宁奕的痛苦似乎都远去,不得不说,猴笼的确有一种让人心境沉稳的力量,或许是因为“猴子”的存在,或许是因为这里幽寂了数千年。
一颗心稳了下来。
宁奕已经顾不得当初跟猴子所说的,不让外人知道此地存在的话。
他抱着丫头,忍受着纯阳气冲撞身体的痛苦,开口道:“前辈……劫我渡了,她为何还不醒来?”
猴子瞥了丫头一眼,神情并无反感厌恶,也无紧迫焦虑。
他只是淡淡的反问了一句,道:“劫你渡了,为何她就要醒过来?”
宁奕一怔。
猴子招手,道:“你进来。”
宁奕没有多想,直接抱着丫头进入笼牢,而踏入笼牢之后,双膝便是一酸,只见猴子面无表情地抬手,无数金光便从自己黑袍之中掠出,像是要把自己的骨髓都抽掉一般!
纯阳气的抽离,比起填入来得更加骤烈,但痛苦程度……却稍微好些。
宁奕脚步踉跄,咬牙坚持将裴灵素轻柔放在地上,之后开始一个人默默承受痛苦。
很快,纯阳气便剥离殆尽。
这具肉身,重归凡胎。
再也不是之前能够硬抗天雷,无惧生死的“神灵之躯”。
猴子靠在石壁上继续喝酒,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宁奕筋疲力尽,双手撑地,他努力平复着呼吸,侧头望向地上的丫头,那张俏脸像是被风雪冻白。
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座笼牢的光柱,会灭杀一切有生之物,自己是唯一的例外。
而他抱着丫头过来的时候,没有遇到丝毫的阻碍,这座光柱并没有对丫头产生任何的作用。
宁奕面色也变得惨白。
猴子仿佛看穿了人心,在此刻幽幽道:“她当然不是活人了。”
宁奕喃喃道:“前辈……你……什么意思?”
猴子笑了一声,道:“就是字面的意思,她醒不过来。”
宁奕声音颤抖的说道:“丫头……死了?”
猴子看到宁奕的神情,眼神一坠,打消了继续调笑的想法,他收敛笑容,沉默地喝着酒,沙哑道:“没死。”
宁奕惘然地看着猴子。
猴子缓缓道:“将死未死,风雪同眠。所以这个小丫头能进这座笼牢,因为她处在一个非常玄妙的境界……必杀之劫,本是绝路,连天道都默认她已经死去。”
说到这里,猴子望向宁奕,意味深长道:“但你硬生生的抗下大劫,保住了她的一条命。那些虚无的,汲取她命力的因果,就像是地府判官手里的生死簿,已经记了她三更死,你非但留她过五更,还把她送到了我这里。”
宁奕恍惚着重复猴子的话,“送到了,你这里?”
猴子伸手指了指天,又伸手指了指地,再伸手指了指自己。
他微笑道:“我这里,天上的规矩,地下的法令,都不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