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殊微不可查的皱眉,淡声说道:“走,去崇德殿。”
一行人疾走在朱墙碧瓦的高墙下,面色凝重。
四面高耸的宫墙,巍峨的宫殿,这个富贵荣华到了极致的所在,此时瞧上去,竟有几分沉沉的压迫感。
众人来到崇德殿,殿前的侍卫慌不迭的躬身行礼:“参见国舅!”
沈殊略略颌首,目不斜视的径自进入了大殿中,一路只听到宫婢恭谨行礼的声音。
“参见国舅!”
沈殊独自进入内殿,他的随从们只静静守候在了殿外。
殿内燃着沉水香,明明只是初秋的天气,殿内四周已笼着好几个火盆,整座宫室的温度极高,沈殊没走几步,就已觉得身上燥热无比。
床榻上床帏低垂,只隐隐看出里面静卧着一个人影。
床榻前站着一位年约二十四五的年轻男子,见到他来,只弯了弯腰,低声说道:“国舅,皇上就在等着您来呢!”
说罢,轻轻撩开了低垂的床帏。
锦被中的帝王微闭着双眸,面容枯槁憔悴,年纪约有四旬左右,面目淸霍,神色晦暗,气息奄奄。在明黄色寝衣包裹下的身躯,更显得骨瘦伶仃。
沈殊小心的坐在床榻边,眸光深邃,伸出细长的手指在这位一国之君瘦削的手腕上轻轻按去。
入手处微凉,皮包骨头的手腕下,脉搏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地步。
沈殊黯然,移开手指,低声唤道:“皇上。”
昏昏沉沉躺着的皇帝缓缓睁开眼眸,望着身边坐着的人,竟然出现了一刹那的恍惚,过了半晌,唇边方才露出一抹极淡的微笑:“殊儿,你来了。刚才朕还以为,是阿璇来接朕了呢。”
沈殊淡淡一笑,“长姐昨日托梦给我,说你还有好几十年能活,不打算这么快来接你。”
皇帝笑了起来,枯朽无光的面庞似乎都透出了一点红光。
“小殊儿,你可真会宽慰朕。”他的神色有些黯然,“没有阿璇的日子,活那么久又有什么意思呢?”
沈殊垂下了眼眸,望着自己纤细的手指,低声说道:“你的生命中,并不是只有我姐姐一个人。你还有你的国家与子民,你的后妃与子女。”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既像在陈述事实,却又隐隐听出了几分控诉的味道。
皇帝眼中露出一抹苦涩,那个女子如此早逝,或许就是因为,自己的旁骛太多,有太多人要照顾,除了万千子民,还有他其他的后妃与子女。
那样骄傲的一个女子,又怎甘心与他人共享一个夫君?
终是他的任性害死了她!
皇帝抬头看了看身旁坐着的少年,他那与阿璇几乎一般无二的脸孔,性格却是两个极端。
一个喜怒都摆在脸上,而另一个却将所有心思深深藏于心底。
皇帝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颤抖着双手,从身边取出一个黄绫布包,递给沈殊。
沈殊不解,缓缓伸手接过来,皇帝示意他打开。沈殊依言打开,只见里面裹着的,是一道圣旨,他展开望去,面色不禁一变。
他那两道好看的眉毛紧紧皱起来,面上已经带了几分不悦:“你竟然要将这副烂摊子交给我?”
皇帝笑了,却忍不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几乎无法喘气。
站在床榻边的红尘皱了皱眉,弯下身子出手如电,在他的胸前大穴上飞快点了几指,皇帝才渐渐缓过一口气来。
皇帝喘了几口气,指了指自己,艰难的说道:“你也看到了,朕这幅残破的身体也支持不了多久了。你若再不帮朕,那么朕已无人可仰仗。何况你姐姐去之前,曾让你帮朕的。”
沈殊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你就不怕我夺了你的江山?”
皇帝低声笑了起来:“别人朕信不过,至于你......有心,无力。”
沈殊冷哼,忍不住腹诽:老狐狸。
皇帝长叹,声音渐渐有些虚弱下去:“瑾瑜......可来了?”
红尘脸色微微一变,匆匆朝着沈殊望了一眼,沈殊连忙低声说道:“就来,他去换衣服去了。”
皇帝低声说道:“殊儿,瑾瑜年幼不懂事,你要替朕好好教育他,让他成长为一名合格的君主,你可答应朕否?”
沈殊迟疑未答,却听门外宫人回禀:“祺王到了。”
沈殊站起来,来到门口,正看见在门外犹疑不敢进来的皇甫瑾瑜,沈殊一把将他拉了进来,喟叹道:“去看看你父皇吧!他真的不太好了。”
皇甫瑾瑜缓缓走到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羸弱的父亲,顿时眼圈就红了,双膝一软跪倒在床榻边,哽了嗓子唤道:“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