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有脸盆一类的东西,袈措只能用手捧住水,袈措的手型很好看,指缝里流出的雪水滴在炉子上发出“滋滋”声。
“谢谢。”西原眨了眨眼睛,很自然地过来蹲在袈措前面,四指并拢掬起雪水往脸上拍,炉子上的“滋滋”声越重了。
真浪费。西原干脆放下自己撩水的手,用最简单的办法,她直接把脸伸到袈措的手掌中,额际发线到下巴,袈措的掌心正好包裹住西原的整张脸庞。
袈措没想到西原会真把他的手当成脸盆,西原鼻尖没入雪水的那一刹,袈措的十指有一瞬间的松动,水流走地更快了,“嘶哧”一声,火炉上激起一股白烟。
西原追着流水往前一倾,她的嘴唇就贴在了袈措掌心。
袈措的掌心第一次触碰到这么柔软娇嫩的东西,身体一僵,然后抽回了没水的手。
这个男人身上某个瞬间总有一种说不清地感觉,西原半调笑半赞美道:“谢谢啊,你的手很好看。”
“嗯,也很好用。”
西原没笑出来,因为袈措说这句话的表情过于严肃认真。
袈措若有所思盯着西原的湿漉漉的嘴唇,说:“脸洗完了就过来吃东西。”
炉子边上热着一碗糌粑肉粥,这里的条件能吃上这种东西也算是稀贵了。
“怎么吃?”西原拍干脸上的水,端起碗,看着一碗的松茸、肉块、羊肚菌无从下口。
端起碗仰头喝啊。袈措在山里吃东西时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
“没有筷子吗?”西原又用那种眼神看着袈措。
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上少有树木生长,偶尔也能遇到几株冷杉、白烨。正好这个房子的门外就有一颗挂满五色经幡的白桦。袈措打开门,门口的白烨被雪覆盖着,配上迎风飒飒的经幡,流苏如画。袈措随手折下树枝,合掰成两截,剥掉了树皮,递给西原,说:“给。筷子。”
西原眼角一跳,揉了揉眉心接了过来。
西原一边吃,一边用两根树枝夹起一块肉,对袈措说:“你不吃?”
“我吃素。”
“咳!”
西原猛地被呛着了,这是一个吃素的男人。
西原几分钟吃完,一看表,才早上七点多。
袈措前一天答应了西原会帮她找回她的车。
要带着桑南,西原就先跟着袈措来找桑南。
翻过了一座小雪山,就到了桑南诵经的地方,同时也是桑烟缭绕的源头,这里竟然在举行天葬。
地上洒满风马纸,天上煨起青桑烟,周围挂着五色幡,无一不在超度亡灵、寄托哀思。这本来就是一项严禁外人止步的丧葬活动,托了身边这个男人的福,西原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居高临下看天葬。
西原忽然觉得冥冥之中一些地域定律过于奇妙,人死后的身躯要喂食鹰鹫,以身布施,身体被食用地越干净,死者的灵魂就能少受轮回之苦,就能升天堂。人真是个奇妙的物种。再血腥的人物行为,只要灌输上能动思维,这件事就会上升到灵魂的深度。
天空盘旋着白头鹰鹫,西原摸着手腕上的镯子,侧过脸问袈措:“他们的灵魂真的会去天堂?”
袈措双手合十阖目站在西原身边,他身上的色彩过于深艳沉浓,一个人就是十方诸佛,一种颜色就是三千世界。袈措睁开眼,对看着他的西原说:“人先要有灵魂,后才能谈灵魂。”
人要有灵魂,才能谈灵魂。袈措禅意的回答过于简单,又过于复杂。就像他这个人给西原的感觉,非生即死,非黑即白。袈措的直白感轻易地拂开了西原心里的槁木沉渣,西原认真地问:“袈措,我是来找人的,你能帮我吗?”
“你要找的是什么人?有没有带来重要的线索?”不知道西原的哪个字眼触动了袈措,他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就像是严以待命的战士。
西原还没有见过这样的袈措,停了几秒,西原把胳膊伸出去,露出镯子说:“我要找这个镯子的第一个主人。”
袈措握过西原的胳膊,非常认真地观察完,然后盯着西原,说:“你在耍我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