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本书第一盟主圣淘宇的打赏,下午应该还有一章加更……)
午后干冷的寒风,越过吕梁山、太岳山的峰岭,吹入汾水河谷,将已经变得有些稀薄的雾汽彻底吹散。
这时绛县、曲沃境内的诸多简陋营寨,差不多都被踏破,到处都是伏尸,更多的将卒仿佛无头苍蝇般往外围亡命溃逃。
乌素大石知道他们倘若坚守绛县,非但不可能收拢到溃散兵马,一旦被梁军围实,必将插翅难飞。
当然,何柳锋、赵慈、谭修群率领一万三四千精锐步骑进逼绛县城下,乌素大石也不敢将手里最后六千整编精锐拿出来搏一把,只是窥着空隙,杀出绛县,一路往北突围,待他们仓皇逃到翼城县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惊惶不定的骑兵进入城中休整,萧衣卿狼狈不堪的扶着马鞍而坐,看着西边的天际,云层似笼罩上紫色的蕴霭而紫霭的深色,又隐隐透出血色光芒,似预兆这个场血光之灾。
目前传来消息,曲沃县、绛县两城已经失陷,但差不多有七八万梁军进入汾水南岸的河谷地,在占领曲沃、绛县两城后,将汾水南岸战场切断开,却还不满足。
在临近黄昏时,梁军还分出两股兵马渡过汾水河,往西北侧没有什么守兵的稷山、高凉二城开拔而去。
到深夜,乌素大石于翼城县南部收拢溃逃过来的兵马,加上翼城本来的守军,手里总算是有一万四千多兵马可用,但此时不知道有多少兵马往东面的安邑、浦津、临猗、万荣等县逃去。
萧衣卿欲哭无泪,怎么都没有想到梁军竟然提前预测到大雾将生,还在大雾升起之前做好发动这次突击的一切准备。
跟他之前猜想的一样,突袭发生之后,洛阳|水军三千多将卒就借着大雾的掩护登岸,在骑兵大营往曲沃、翼城以及闻喜三个方向的驿道上提前做好埋伏。
待敏山、哲合等将,得知梁军趁大雾发动突袭,他们第一时间也担心梁军会直接杀到骑兵大营来,甚至在乌素大石的命令过来之前,就各自率所部骑兵放弃简陋的营寨,沿驿道往两翼疏散。
他们想避开梁军从南面杀来的突袭,却不是想撞上洛阳|水军将卒登岸布下的埋伏。
正常天气下,洛阳|水军将卒没有穿重甲,又没有太多重型陆战军械,仓促间登岸据驿道部署的防线,不可能有多坚固,也许集结骑兵进行一两次突击,就能轻易打穿掉。
然而在清晨的浓密大雾之中,敌骑完全搞不清楚前方伏兵的虚实,被迎头乱箭射倒数十骑,相当多的骑兵连人带马被绊马索绊倒,马蹄被铁钉扎穿,顿时间就被吓阻住,混乱中不敢往前冲闯。
兵慌将乱,惶惶不安,踟蹰不敢前进,看到后方又有梁军突袭过来,交战不多久,便在大雾之中彻底散溃起来,陷入各自为阵的混战之中。
当然了,蒙兀本族骑兵,骁勇善战,在混乱中离开驿道,往四周的田野、河滩地横冲直撞,与梁军拉开距离也相对容易。
分散开的蒙兀骑兵,一部分照着模糊不清的印象往绛县聚拢过来,一部分较为聪明的沿着汾水河岸或往北、或往东疏散,还有相当一部分的骑兵像无关苍蝇般在大雾中乱兜,遇上梁军就战一场,杀不过就一哄而散,队伍越打越散。
也幸好在这么大范围的战场上,大雾弥漫,梁军初期也必须以哨队为单位,尽可能聚拢到一起沿着溪渠等较为明显的标识物进退,不能随意散开。
这使得战场之上的空隙还较大,相当多的蒙兀骑兵这才能仗着速度快、机动性强,成功进行突围。
翼城这时所收拢的溃兵,绝大多数都是蒙兀本族骑兵。
绛县以东的地形更为开阔,萧衣卿相信能逃往安邑、浦津等地的骑兵数量会更多一些。
然而以步卒为主的燕云汉军、渤海归附军以及归附晋卒,迂回穿插能力就弱了,也容易被梁军追赶包围,他们最终能有多少人从梁军的包围圈里逃出来,实在是未知数。
而这也直接决定了他们所承受的打击会有多惨烈。
现在最大的问题,他们短时间内已经没有打反击的能力。
在混战中,梁军必然也承受不少的伤亡,但必然比他们要低得多。
更为关键的,双方的士气、将卒的作战意志,这一刻有着天壤之别,更不要说他们在绛县、曲沃两地集结的作战物资,都已经尽数落入梁军手里。
他们没有反攻绛县、曲沃的能力,而倘若不能将逃往浦津、安邑、临猗等地的兵马,第一时间撤出来,将注定沦为梁军瓮中之鳖。
只是浦津、安邑、临猗等地北临汾水、南临襄山、西临禹河,而东面的绛县、曲沃又已经被梁军占领,他们要怎么撤出来?
“着敏山、萧思庆,明日夜间一定从绛县、曲沃之间往西北突围,我会亲率骑兵接应他们……”乌素大石铁青着脸,手握住腰间的佩刀,才能保证自己的双手不颤抖起来,尽可能保持镇定的叫身边的掌书记草拟军令。
目前仅有敏山、萧思庆从临猗、安邑派人过来联络,他帐前另一员骑兵大将哲合却没有音信,不知道是不是与手下的亲军走失散了,此时还陷在梁军包围圈里,又或者说已经战殁或被俘了。
现在他们不清楚禹河什么时候才会彻底冰封,倘若此时下令要绛县以西的兵马都往禹河岸边的蒲津(蒲州城)集中,极可能还没有等到禹河冰封让他们突围去关中与王元逵会合,梁军就已经将蒲津城死死围住。
到时候,他们难道能指望王元逵、王孝先不顾一切的发动解蒲津之围?
现实一点,就是趁现在梁军还没能完全控制住汾水以南、以东地区,此时的梁军还没有能将汾水东南岸河谷堵得连一个缺口都不留,着绛县以西的兵马趁夜往西北方向突围,不仅能有更多的骑兵逃过来会合,甚至还能将相当数量的步卒从包围圈带出来。
当然,他们
也不能在翼城停留太久。
翼城县位于汾水中游东岸,周围地形开阔,他们已经失去与梁军主力会战的能力,他们即便能聚拢四五万残军,想着据翼城以守,也是死路一条。
一是短时间内再难从太原及泽州、潞州调一支足够强大的援兵过来,赶过来的援兵弱了,只会被梁军以逸待劳的吃掉。
二是翼城位于这次会战的边缘地区,城池低矮、物资短缺,不是久守之地。
他们必须要赶在梁军主力北上之前,一部分兵马撤到北面一百二十里的霍县,利用那里的险要地形,守住沿汾河谷北进太原的门户;还要再分一部兵马撤到翼城以东八十里外的太岳山中,守住沿梅河古道东进泽州的门户。
唯有将这两处隘口守住,堵住梁军北进太原、西进泽潞的通道,才不算败得一踏糊涂,才有机会及时间,从太原、晋南以及河朔、燕云、渤海征调更多的兵马过来。
…………
…………
孟州与此时双方正激烈交战的晋州南部、蒲州东部战场,相隔着两百里绵延的王屋山。
孟州要与晋州联络,主要有两条通道:
其一是走禹河北岸的王屋山南坡狭道,经轵关陉北上。
其二是从孟州城北面的河清县,走太行陉穿过太行山南麓山岭,经晋城、沁水,走沁水河谷穿过太岳山与王屋山之交的岭谷,则能进入晋州南部的翼城县境内。
在田卫业及所部在垣曲城被歼灭后,吕轻侠、姚惜水没有北上留在蒲州、晋州,而是回到孟州。
在乌素大石的计划里,他预测梁军未必敢在这个冬季发动会战,极可能会利用王屋山、历山的险隘地形修筑壁垒城塞,与蒙军主力对峙,这时候他就需要赵孟吉从孟州,朱让从汴梁、徐明珍从宋州、司马潭从徐州出兵,配合西翼的王元逵、王孝先猛烈的进攻梁国东西两翼,迫使韩谦不得不从垣曲撤军,以便蒙军重新夺回轵关陉这一要隘。
乌素大石是如此计划,但韩谦却并无示弱之意,九月之后就坚定无比的从梁国诸州县,源源不断的征调兵马。
虽说十月初集结于垣曲的逾十万梁军之中,有一半是战斗力偏弱的预备役旅,但韩谦进行会战的决心却不容任何人忽视。
虽然韩谦发动会战的决心,令赵孟吉、吕轻侠等人心头蒙上一层阴影,但他们同时也清醒的认识到,在这么多的兵力被抽调之后,梁军在豫西等地的防御体力已经变得相当的孱弱。
也许是心头阴影越深,赵孟吉以及吕轻侠、姚惜水、周元都更为迫切的期待今年的禹河能更早的冰封起来。
这样他们才能能尽快联合朱让、徐明珍对荥阳、豫西、淮南出兵,迫使韩谦从垣曲撤兵。
也许是心头焦躁,姚惜水越发觉得萧衣卿、梁师雄当年决定掘开河堤,并在武陟下游筑大坝截断河水,迫使禹河大水流入颍水的策略太失策了。
岭岳相隔,姚惜水等人并不清楚蒲州东部及晋州南部的战事这时候进行得如何了,午前她找吕轻侠,是不是派人走太行陉,去一趟晋州打探战事进展,却不想南岸的武陟驻军派数骑赶来通禀说梁将李秀、沈鹏清晨时率五六千人规模的骑兵,清晨时走浮栈越过沙颍河,进入汴梁西南的尉氏县境内袭扰。
姚惜水当时没有特别在意,也不觉得这与王屋山以北的战事有什么直接牵涉,只当这是豫西梁军发动的一次袭扰。
梁军具体铺垫浮栈通过洪泛区的能力,即便铺垫数十里长的浮栈也极费时费力,却叫梁军拥有袭扰东岸的能力。
这样的袭扰,入秋之秋之前就发生了七八次,吕轻侠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