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岑隐没说话,跪在地上的那个嬷嬷背后沁出了一层冷,心底越发忐忑:她完全没想到居然连岑隐也在这里。
嬷嬷的额角溢出滴滴冷汗,眸子里明明暗暗。
这里的动静太大了,这时,又有不少內侍宫女被吸引了过来,自然看到了岑隐和端木绯三人,更有数人听到了那嬷嬷方才指着端木绯的那句话,目瞪口呆。
那些內侍暗暗地交换着眼神,觉得这嬷嬷是疯了吧,竟然还敢说是端木四姑娘推江宁妃落水?!
都被人指到了鼻子上,端木绯干脆也就不走了,于是,立刻就有机灵的内侍去搬桌椅,备茶水,完全把落水的江宁妃忘得一干二净。
几个內侍很快就把桌椅搬了过来,恭恭敬敬地请岑隐、端木纭和端木绯坐下,也有人搬来了一个红泥小炉还是烧水煮茶。
端木绯对着一个小內侍招了招手,那小內侍立刻就点头哈腰地凑了过来,“不知四姑娘有何吩咐?”
“小公公,劳烦给我备下文房四宝。”端木绯笑眯眯地说道。
“是,四姑娘请稍候。”小內侍恭恭敬敬地应下了,连忙领命而去。
这时,湖岸那边又传来一阵激动的喧哗声:
“来了!救到人了!”
“快,快把娘娘捞上来!”
三个下水的宫女已经合力把浑身湿漉漉的江宁妃抬上了岸,岸上的另外几个宫女急忙接应,把江宁妃抬到了地上。
江宁妃双目紧闭,气息微弱,脸上的脂粉早就被湖水洗去,鹅蛋脸上惨白得几乎没有一丝血色,似乎是昏迷了过去。
?“滴答,滴答,滴答……”
她一头浓密的青丝彻底地披散了下来,湿透的发丝粘在脸上,不断地往地上滴着水,身上那袭海棠红褙子也被湖水浸透了,衣裳湿哒哒地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娇躯,她的身子软软地躺在地上,似乎晕厥了过去。
一个宫女慌张地抓着江宁妃的胳膊叫喊着:“宁妃娘娘!宁妃娘娘……”
“太医……太医还没来吗?”
几个宫女都是惊慌失措,有人给江宁妃披上了斗篷,有人去试探江宁妃的呼吸,还有人把她翻了过来,用手掌在她背上一下又一下地拍着……
可是江宁妃还是双目紧闭,一点反应也没有。
那个跪在地上的嬷嬷一会儿看看岑隐,一会儿看看端木绯,一会儿又回头去看江宁妃的方向,心里越发没底了。
“张太医来了!”
不知道哪个內侍扯着嗓门叫了一声。
只见之前岑隐和端木绯来的方向,一个蓝衣宫女领着一个发须花白、中等身材的太医匆匆地赶了过来。
张太医都是快六十的人,一路小跑着过来,气喘吁吁,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张太医是听闻江宁妃落水赶来的,却没想到岑隐和端木绯也在,不免朝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岑隐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把圈椅上,优雅地端起了內侍刚刚泡好的茶,而端木绯正在慢悠悠地铺纸磨墨。
他们这边悠闲淡然,与江宁妃那边的喧喧嚷嚷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张太医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毕竟,就算江宁妃真淹死了,也不需要岑隐出面……说句难听的,江宁妃远没有这么大的脸面。
张太医心里忐忑,生怕自己一时不慎惹祸上身,没敢先去江宁妃那边,而是赶紧先去和岑隐行了礼:“岑督主,下官听说宁妃娘娘落水,就赶来看看……”
张太医大着胆子审视着岑隐的脸色,屏息以待。
岑隐随意地挥了挥手,“你去给宁妃看看吧。”顿了一下后,他又补充了半句,“仔仔细细地看。”
果然不对劲。张太医心里更不安,眼角一抽一抽,他一边唯唯应诺,一边暗自琢磨着,现在装昏还来不来得及?!
江宁妃那边的一个宫女大着胆子跑了过来,焦急地说道:“张太医,快给我家娘娘看看!”
张太医终究是没敢晕,跟着那个宫女朝江宁妃快步走了过去。
江宁妃已经又被翻了过来,依旧双目紧闭,脸上、嘴唇皆是白里泛青,看着死气沉沉。
张太医心里咯噔一下,就算是他还没仔细检查,他也可以确定江宁妃已经死了。
张太医咽了咽口水,脸色也白了几分,心底那种不祥的预感更浓了,暗叹自己是倒霉。他怎么今天正好在宫里当值呢!
虽然心里有数了,但是张太医还是走到江宁妃身旁,然后蹲了下去,伸指在江宁妃的右腕上搭了一下。
果然,脉搏已经停止了。
他心中又叹了口气,放下了江宁妃的右腕,手指上移,探了探她的鼻息。
果然,呼吸也已经停止了。
人是肯定死了!
张太医的一颗心沉到了最低点,浑身犹如浸泡在一潭冰冷的死水中。
旁边的几个宫女中其实也有人探过江宁妃的鼻息,心里隐约有数,可又希望张太医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急,一脸期盼地望着他。
其中一个圆脸宫女紧张而又担忧地问道:“张太医,娘娘她怎么样?”她的声音中掩不住的颤意。
张太医头皮发麻,艰声道:“娘娘已经驾鹤西去了……”张太医说着,朝岑隐那边望了一眼。
岑隐还坐在那里,自顾自地饮茶,似乎对这边的动静全不在意,而端木绯正执笔在案上泼墨,聚精会神。
“娘娘!”那圆脸宫女以及其他几个宫女闻言都扑通地跪在了冷硬的地面上,嚎啕大哭地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娘娘!娘娘!”
“母……母妃!”
就在这时,一道着杏黄色皇子蟒袍的身影如一阵风般朝这边冲了过来,停在了距离江宁妃几步远的地方。
“三皇子殿下……”
那几个宫女连忙给三皇子慕祐景行了礼。
慕祐景仿若未闻,脸色发白,身体如筛糠般颤抖着,颤声问张太医道:“张太医,你……你方才说什么?!”
张太医喉头发紧,只能微微颤颤地如实又重复了一遍:“三皇子殿下节哀顺变。宁妃娘娘已经西去了。”
慕祐景如遭雷击般,脸色更白了,身子摇晃了两下,跪了下去,眼眶中溢满了泪水。
“母妃!”慕祐景声嘶力竭地哭喊了起来,两行泪水自眼角滑落,“怎么会这样!母妃,您醒醒……”慕祐景伏在江宁妃的身侧嚎啕大哭。
张太医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再退一步,恨不得所有人都忘了他的存在才好。
“三皇子殿下!”这时,一直跪在地上的那个嬷嬷朝慕祐景的方向膝行了几步,凄厉地哭喊道,“殿下您一定要给宁妃娘娘做主啊!”嬷嬷指着端木绯尖声斥道,“是端木四姑娘把宁妃娘娘推下湖的。”
“许嬷嬷,你说什么?!”慕祐景抬头朝嬷嬷的方向看了过去,俊逸的脸庞上还留有两道明显的泪痕。
许嬷嬷连忙又道:“殿下,娘娘方才带着奴婢几个来湖边散步,正好遇上了端木四姑娘,端木四姑娘见了娘娘没有行礼,娘娘责问了几句,她就恼羞成怒,把娘娘推下了湖……殿下,娘娘死得太冤枉了!您可不能让娘娘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啊!”
许嬷嬷说着,声音微微哽咽,眼睛红通通的,用袖口擦了擦泪。
就站在几步外的张太医当然也听到了,一头冷汗,连鬓角的发丝浸湿了,瞠目惊舌。
难怪他一来就觉得气氛不太对啊,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大事。
死者是宁妃娘娘,疑凶是端木四姑娘。
难怪岑隐会在这里!
张太医艰难地又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圈。
他再不敢留了,赶紧快步走到岑隐跟前,作揖行礼,正要禀江宁妃已经死了的事,端木绯正好这时收了笔,“岑公子,就是这个人!”
张太医下意识地朝端木绯瞥了一眼,眼角的余光看到她身前的那张宣纸上多了一幅人像。
端木绯笑眯眯地指了指画纸上的人像对岑隐道:“方才在路上是这个人指说我的纸鸢在这边的。”
岑隐招了下手,立刻有一个內侍过来听令。
“你去查查。”岑隐吩咐道。
那內侍连忙领命,双手捧起了端木绯刚刚画好的那张人像,匆匆地办事去了。
张太医上前了半步,再次对着岑隐作揖行礼,战战兢兢地禀道:“岑督主,下官方才仔细查看过宁妃娘娘了,她……她薨了。”张太医将头伏低,看着自己的鞋尖,心跳砰砰加快,再一次感慨自己今天真是太倒霉了,回去得用柚子叶洗个澡,去去晦气。
啊?!正要去端茶盅的端木绯怔了怔,惊讶地挑了挑眉,漆黑的瞳孔变得幽深起来。
在方才江宁妃落水时,她就意识到这是一个针对自己的局,却完全没想到,江宁妃会死。用江宁妃的死来针对自己,好像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所以——
他们应该还有别的目的。
端木绯朝江宁妃和慕祐景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慕祐景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然后转身朝这边看来,目光锐利如箭。
他大步流星地朝端木绯这边走了过来,抬手指着端木绯道:“来人!给本宫拿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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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