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理所当然地说道,从头到尾,从容不迫,镇定自如,好像她说得这件事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
封预之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脖颈间的青筋时隐时现,双手在身侧紧紧地握成拳头。
封太夫人和江氏的面色也很是古怪,一会儿看看安平,一会儿又看看封预之,心里惊疑不定,拿不定到底安平说得到底是真还是假?
“我不信!”封预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五官一阵扭曲,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嘶吼着: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呢!
封预之仰着下巴,歇斯底里地对着不远处的安平厉声质问道:“我可是孩子的父亲,如果我们的儿子有了什么意外,你之前为什么不说?!”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没错,如果封炎不是自己的儿子,安平为什么以前不说,为什么今天才说!
而且,封炎长得这么像安平,他怎么可能不是安平的儿子?!
安平她真是疯了,为了从他们封家夺走封炎,竟然不惜撒这种弥天大谎!
相比封预之的激动,安平却是那么平静。
她微微一笑,恍如牡丹绽放般,美艳不可方物。
“十八年前的九月初十,当你决定要纳平妻之时,你我早已恩断义绝了。那个孩子是死是活,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安平淡淡地反问道。
“……”封预之的嘴巴张张合合,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褪去,心里忍不住想道:难道安平说得是真的?!
至于大堂外那些围观的人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觉得这些个皇家秘闻实在是太峰回路转,曲折离奇了,一个个都瞪大眼睛看着,竖起耳朵听着,生怕漏掉了一个字。
封预之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抬手指向了安平,气急败坏地斥责道:“安平,你……你竟然弄一个不知道哪里捡来的孩子充当封家的嫡长子,意图混肴我封家血脉!!”
要不是他们要和离,安平是不是就打算藏着这个秘密一辈子!
围观的一些人也是频频点头,深以为然。设身处地想,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喜欢自己的妻子随便捡一个野孩子回家号称是他们的骨肉血脉。
要是别人都有学有样,那不是生了女儿,就与别的男孩儿一交换,就可以假装生了儿子?!那被蒙在鼓里的男人岂不是一辈子要帮着外人养儿子了?
荒唐,实在是荒唐!
涵星嘲讽地撇了撇嘴。什么意图混肴封家血脉,他以为他们封家是皇家啊!
安平懒得理会封预之,直接对着前方的京兆尹何于申道:“何大人,阿炎并非封家血脉,本宫带走他可有问题?”
何于申还傻着,安平这一问,他才慢一拍地回过神来,急忙道:“当然……”
“安平,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封预之歇斯底里地又喊了起来,打断了何于申,“我们一日没和离,我就是你的驸马,你偷偷抱一个野种回来养……”
安平的脸色在听到“野种”这两个字时霎时变了,她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封预之跟前,二话不说地抬起右手……
“啪!”
一阵清脆的掌掴声清晰地回响在空气中。
安平一掌狠狠地掴在封预之的左脸上,把他的脸都打得偏向了一侧,留下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封预之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
“预之!”
“爷!”
封太夫人和江氏几乎同时叫了出来,一脸关切,江氏的眼眶中更是浮现一层薄薄的水雾,楚楚动人。封太夫人又想冲进公堂,却再次被衙差以风火棍拦下。
安平目光冰冷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封预之,冷声道:“十八年前,皇兄出事,自刎于乾清宫前。你为了自保,不顾皇兄对你恩重如山,立刻就想和皇兄撇清关系,把本宫的尊严踩在了脚底下。”
安平口中的皇兄指的当然是崇明帝,公堂外来听审的那些学子们全都神情肃然。
曾经,崇明帝被人鄙夷地称为“伪帝”,提起他的名字都是一副轻蔑的表情,可是自从今上下罪己诏后,崇明帝便洗刷了之前的污名。
在众学子的心目中,如今崇明帝才是正统。
十八年前,今上带领西山大营将士逼宫,崇明帝身死,彼时安平身为崇明帝的胞妹,自是地位尴尬,这封预之明明是安平的驸马,可为了和崇明帝撇清关系,一出事就立即娶了平妻,如此行径实在是厚颜无耻,毫无一丝气节可言!
不少文人学子看着封预之的眼神中都带着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
安平的嘴角扯出一个讥诮的浅笑,眸子里精光四射。
“封预之,你既不仁,本宫又何必卑颜屈膝!”
“十八年前,本宫就要与你和离,是你为了取信慕建铭,想要‘监视‘本宫,才不同意和离。”
“封家的嫡长子?!你真当本宫瞧得上吗?!阿炎姓‘慕’。”
安平越说越慢,字字句句铿锵有力,清晰地回荡在整个公堂上。
公堂外的封太夫人封太夫人气得手脚发抖,浑身如筛糠般,转头对着江氏低声骂道:“这个安平竟然让我们封家给她养了这么多年的野种!”
“现在还好意思把这事拿到堂上说,没脸没皮!滚!我要让他们母子都滚出我们封家!”
封太夫人越说越气,脸色煞白。
江氏的脸色也不好看,狠狠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这个时候,江氏也顾不上安慰封太夫人了,她烦恼的是,要是封炎和真和封家没有关系,那端木绯呢?!
封家和三皇子还要怎么靠着端木绯去搭上岑隐?!
江氏把帕子攥得更紧了,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封太夫人骂得虽然不大声,但旁边还是也有人听到了,登时眼神变得十分诡异。
原来是厚颜无耻的封家人啊!
有人默默地后退,想离这家人远一点,也有人忍不住嘲讽地说道:“长公主殿下早就与封家别府而居了,那孩子也是长公主自己养大的,封家哪有养过?!”
“……”封太夫人好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话来。
这时,江氏悄悄地拉了拉封太夫人的袖子。
封预之直愣愣地看着距离他不过两步远的安平,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嘴里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安平勾了勾饱满的红唇,气定神闲地转过身,又朝那把太师椅上走去。
封预之看着安平的背影,眼神微微恍惚起来,思绪回到了十八年前。
九月初九逼宫那天,他发现安平竟然想悄悄进宫,就把她锁在封家关了起来。
他并不是贪生怕死,只是,如今事成定局,无论任何人再做什么,都不可能挽回崇明帝的败局,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接受呢?!
何必去碰得满头鲜血,何不给她自己留一条退路呢?!
他是为了安平啊!
可是,怀胎八月的安平还是在下人的帮助下,悄悄地离开了封家。
次日,崇明帝后死了。
后面几天,京中一团乱,人人自危,谁也不敢随意出街,免得被当成乱党误杀。
等到他再去公主府接安平的时候,孩子已经生了,但是安平拒绝和他回封家。
原来那个时候他们的孩子已经死了吗?!
“……”封预之大受打击,气得满脸通红,颤声斥道,“安平,你……你骗了我十八年,你骗得我好苦!”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此时此刻,封预之的这句话已经挑不起其他人的同情心。
那些年纪大些的学子神情复杂地一会儿看看安平,一会儿又看看封预之,也都想起了十八年前的那场逼宫。
怕是当时封预之心里只想着怎么讨好今上呢,所以安平长公主才会孤零零地独自生下孩子,又孤零零地埋葬了她的孩子。
封预之和其他封家人竟然都对此一无所知,简直就是睁眼瞎,可见封家人对安平母子有多疏忽,否则怎么会连封家嫡长子换了一个都不知道!
哎,也难怪安平长公主这么多年独居在公主府,现在更是坚持要和离了。
那些文人学子看着封预之都是暗暗摇头。
旁观者清,坐在公堂一侧的端木绯把外面那些文人学子的神情变化都看在了眼里,唇角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弯了弯。
这些学子们的确最为热血,也容易脑子一热被人挑唆,但是他们尚没有受到官场的洗礼,对于是非、对错,心中自有一杆秤。
封家人挑起舆论还特意把这些文人学子聚集到这里是为了谴责安平,给封家造势,可惜啊,这一次,他们怕是要弄巧成拙了。
端木绯做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心里暗暗地为安平鼓掌。
安平已经又在那把紫檀木太师椅上坐下了,目光淡淡地看着封预之,反问道:“本宫骗过你吗?!十八年前,是你不愿意与本宫和离的。”
“……”封预之被噎得哑口无言,胸膛剧烈得起伏不已,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
贱人!
安平这贱人!
封预之真恨不得冲上去,狠狠地甩安平几巴掌。
安平淡淡地又道:“本宫的阿炎和封家没有任何关系,自当和离后归本宫,”说着,她再次看向了何于申,催促道,“何大人,可以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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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发现我换封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