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十几年来,因为皇帝对皇后不上心,皇后又无子,所以承恩公府也就混得不上不下。
直到如今,皇帝病重,谢家怕是觉得机会终于来了,这一朝得势,就有些张扬了。
问题是,这谢家不过是自以为“得势”了,根本就对现在真正的局势一无所知……
端木绯的脑海中不禁浮现某双如寒星般明亮深邃的凤目,眸光微闪,心里几乎是有些同情谢家了。
端木纭一边又拿起了绣花绷子,一边又道:“我们端木家有贵妃和大皇子,怕是已经成了承恩公府的眼中钉了……没完没了了。”
她本来打算继续往下绣,可是再拿起绣花绷子时,就觉得自己绣的麒麟眼睛实在是太死板了一些。
端木纭又一点点地把绣好的麒麟眼睛给拆了,心里琢磨着:麒麟的难度好像太高了,要不她先找季兰舟指点一下怎么绣朱鹮练练手吧。
端木绯从端木纭说的那句“没完没了”中听出几分深意来,觉得可笑。
承恩公府是想和端木家打擂台,让京中上下都看到端木家被他们承恩公府死死压制。
“姐姐,谢家还有后续?”端木绯兴致勃勃地问道。
端木纭一边慢慢地拆麒麟眼睛,一边笑眯眯地说道:“我干脆请济世堂的大夫去了城门口给人义诊施药。谢家也跟着有学有样。”
对于那些流民而言,得了粥又能看了病,这才是最实惠的,端木纭才懒得花时间跟谢家计较这些有的没的呢。
端木绯弯了弯唇角,差点没笑出来。
妙!
姐姐这个主意真是妙!
她的姐姐素来讨厌这种阴来阴去的阴谋,只用阳谋,像承恩公府这种跳梁小丑在自家姐姐跟前根本讨不了好。
“姐姐,你在绣什么?”端木绯见端木纭一会儿绣,一会儿拆的,被挑起了好奇心,凑过去想看。
砰砰!端木纭心跳蓦然加快,生怕被妹妹又来追问她是不是想嫁给岑公子,连忙把手里的绣花绷子随手把绣箩里一塞,云淡风轻地说道:“没什么,我最近在让兰舟指点我绣活……蓁蓁,你要不要也跟我一起?”端木纭故意问道。
绣花什么的,又费心,又费眼,端木绯实在是兴趣缺缺。
唯恐姐姐说着说着就把话题转到绣嫁妆上,她露出天真可爱的笑容,笑嘻嘻地转移话题:“姐姐,绣花绣久了伤眼睛,你歇一会儿,我陪你下五子棋好不好?”
端木纭巴不得立刻把话题从绣花上转开,从善如流地应了,心里如释重负。
她笑盈盈地起身道:“蓁蓁,那你让我三个子?”
“好。”端木绯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姐妹俩移步到窗边坐下。
碧蝉连忙给两位姑娘准备好了棋盘与棋子,又把刚刚从外面买来的果脯、蜜饯也上了。
端木绯含着酸酸甜甜的果脯,满足地眯了眯眼。
窗口微风徐徐,最近天气越来越舒适了,原本在树梢上趴着的小狐狸敏捷地跑了过来,熟练地爬上了端木绯的膝头,让端木绯有几分受宠若惊。
前些日子,天气热,小狐狸每天都蔫蔫的,谁也不会理会,就知道埋头睡觉,这几天才算又活了过来。
端木绯一手摸着小狐狸,另一只手信手拈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觉得人生实在是太圆满了,就差……
好像还差了点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端木绯苦苦思索着,目光凝固在棋盘上,白子雪白如狐,黑子乌黑如墨。
啊!对了!
端木绯灵光一闪,脱口道:“小八!”
小八离家出走都快一个月了吧?她这几天居然完全把它给忘了。
端木绯心里颇有几分心虚,安慰自己:都是那只蠢鸟不好!老是离家出走!哪像团子,多乖啊!
原本在端木绯膝头眯眼小憩的小狐狸听到小八哥的名字,霍地睁眼,四下看了看。
端木纭的右手轻轻一颤,中指和食指间才刚拈起的一枚黑子“咯噔”一声掉回了棋盒里。
她的眸子里微微荡漾了一下,实在想不明白这话题怎么就又莫名地快要绕到岑隐身上了。妹妹的思路未免也太跳脱了吧!
端木绯听到棋子落到棋盒中的声响,回过神来,本来想提议是不是派人去岑府问候一下,然而,端木纭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生硬地再次转移话题:“奇怪了?江南的那批药材和香料怎么还没到。陈管事之前来信说,应该前天就能到的。”
“要不,我还是找祖父讨几个人去接应一下陈管事吧……”
端木纭一边说,一边若无其事地又拈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
榧木棋盘上,空荡荡的,此刻不过三三两两地摆放了几枚棋子罢了。
端木绯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与她不过隔着一个小小的棋盘的端木纭。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湘妃帘就被人从外面打起,紫藤快步进来了,行色匆匆地禀道:“大姑娘,四姑娘,金嬷嬷又来了,说是要传皇后娘娘的口谕给大姑娘。”
紫藤神色微妙,带着几分忧心忡忡。
上次大姑娘没去宫中的赏花宴,驳了皇后和金嬷嬷的面子,想来是得罪了皇后,这一回金嬷嬷怕是来者不善啊。
端木纭正被端木绯看得心里发慌,听紫藤这么一说,心里松了口气:来得正好!
这一打断妹妹肯定就会把岑公子和小八的事给忘了。
端木纭近乎是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身来,身子正好撞在了棋盘上,棋盘上的五六枚棋子被撞得一下子滚了下去,圆滚滚的棋子在青石砖地面上骨碌碌地滚了一地……
小狐狸从端木绯的膝头一跃而下,欢乐地去追逐那些棋子。
屋子里静了一静。
端木纭傻眼了,精致明艳的脸庞上露出一丝罕见的狼狈。
奇怪?!端木绯傻乎乎地看着那些在地上乱滚的黑白棋子眨了眨眼,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在哪里呢?
端木绯右手捏着自己的下巴,苦思冥想着。
紫藤难得看到行事稳重的大姑娘这般“手足无措”,又见四姑娘一副慎重的神态,心登时沉了下去,小心翼翼地请示道:“大姑娘,要不要派人去叫老太爷?”
请祖父?!端木纭和端木绯回过神来,面露诧异之色,心有灵犀地想着:为什么要请祖父?
“不必了。”端木纭整了整衣襟,问道,“人呢?”
“人先请去真趣堂了。”紫藤立刻就答道。
虽然端木纭说不用通知老太爷,但是张嬷嬷还是有些担心,皇后终究是皇后,她想了想,悄悄地招了一个小丫鬟,让她去户部衙门找老太爷。
“姐姐,我跟你一起去。”端木绯顺口道,又朝地上正在玩棋子的小狐狸看了一眼,暗道: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姐妹俩一起离开湛清院,去了内院最前面的真趣堂。
此刻才巳时,天光明媚,一路上,空气中都弥漫着菊香与桂香的气味,秋意正浓。
远远地,她们就看到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身姿笔挺地坐在正堂里,她身着一件铁锈色十样锦妆花褙子,姜黄色马面裙,乌黑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梳成圆髻,体态微丰,肌肤白皙,姿态优雅端庄,而又透着几分干练与倨傲。
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从哪户人家的当家主母呢。
这皇后娘娘身边的得力嬷嬷本来也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
正堂里的金嬷嬷同样也看到了姐妹俩,攥了攥手里的帕子,傲慢地抬了抬下巴。
看着这对姐妹,金嬷嬷难免就想起了上次来这里时,这对姐妹对自己的轻慢,还有那个內侍为了讨好端木绯,竟然用那种方式把她拽走了,让她颜面尽失。
这笔账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上一次端木家不是说她没有皇后的懿旨吗?!
这一次她是带着皇后的口谕来的。
金嬷嬷抬眼漫不经心地在姐妹俩之间扫视了一番,目露嘲讽之色。
她早就瞧端木家这两个姑娘不顺眼了。
这无父无母的孤女就是没规矩没教养,尤其是小的那个,惯会趋炎附势,一开始四公主看不上她,她就死命地巴着他们大公主,借此在京中的贵女圈子打开了局面,成了人人称颂的才女。
这要是普通的姑娘家啊,走到这一步也就该知足了。
可是,这位端木四姑娘却是个心比天高的,之后,她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又巴上了岑隐,让岑隐认了她为义妹。
这位端木四姑娘真是个比狐狸精还精明的人精啊,左右逢源,趋炎附势,这么些年下来,居然就把岑隐和大公主他们都哄得是服服帖帖。
只可惜啊,这“心比天高”后面还有一句是“命比纸薄”,她再攀附,也不过是得了那么一门不堪的婚事罢了,烂泥扶不上墙。
至于大的这个……
金嬷嬷的目光似笑非笑地又落在了端木纭那张明艳的脸庞上,眼角眉梢泛着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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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