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岑公子出马,区区白兰军又算得了什么!
端木绯也想到了封炎和岑隐,眸光微闪,没注意姐姐的异状。
张嬷嬷在一旁合掌拜了拜,感慨道:“幸好菩萨保佑。四姑娘你和四公主殿下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说到涵星,端木绯立刻想起一件她忘了在信中提的事,神秘兮兮地笑了。
“姐姐,这次去江南,皇上连招了两个驸马呢!”
她这一说,不只是端木纭,连几个丫鬟也都好奇地看了过来,目光炯炯。
端木纭想了想,以舞阳的脾气,恐怕是连皇帝和皇后也不敢擅自就定下她的婚事,于是就道:“可是二公主和三公主都定了亲?”
端木绯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笑得更神秘了,“对一半,错一半。”
她的一双大眼笑成了月牙儿,带着一抹狡黠,与春花般的娇俏可爱。
“三公主在江南与姑苏举子曾元节成了亲,还有,涵星表姐与攸表哥被皇上赐了婚。”
这两个消息如同平地响了两声旱雷,惊得屋子里的众人都双目圆张,不知道是该疑惑三公主的婚事为何这么急,还是该震惊涵星与李廷攸竟然被凑在了一起。
张嬷嬷的嘴巴张张合合,还是她第一个说道:“这……这可真是一件大喜事了!亲上加亲!”
短暂的惊讶后,端木纭笑了,明艳精致的脸庞上洋溢起灿烂如骄阳般的笑容,眸子里也是熠熠生辉。
“太好了,蓁蓁,我要赶紧写信告诉外祖父、外祖母和几位舅舅才行!”端木纭有些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来,嘀咕道,“攸表哥一定会马虎。”
对于端木纭的最后一句话,这一屋子的人都深以为然。
李廷攸看着文质彬彬,出去应酬也是人模人样的,不过这骨子里啊,就是个糙汉子。
想着那个娇里娇气的四公主与“金玉其外”的李廷攸凑成了一对,几个丫鬟心中有几分不可言说的复杂。
姐妹俩说着说着就往小书房的方向去了,端木绯兴致勃勃地给姐姐伺候笔墨,在姐姐写信的同时,偶尔加油添醋,说着说着,姐妹俩就把一张信纸写成了三张才罢休。
信当天就从端木府被送去了驿站。
至于端木绯则被端木纭哄去睡觉了,直到黄昏时,才被端木纭唤醒了。
今晚还有端木绯的洗尘宴,端木纭给端木绯挑好了一身云澜缎的粉色襦裙,又给她搭配好了一应首饰、荷包等等,指挥着丫鬟们把端木绯打扮得漂漂亮亮。
当夕阳落下一半时,姐妹俩就从湛清院出来,携手去了永禧堂用晚膳。
今天的永禧堂十分热闹,一家人都在,就连杨旭尧都带着端木绮回来了。
端木纭和端木绯姐妹俩到的时候,杨旭尧正在问候端木宪,恭恭敬敬,看来孝顺极了,与曾经那个在京城街道上纵马飞驰、调戏民女的纨绔子弟迥然不同。
他看到姐妹俩来了,脸上笑容更深,立刻又问候了二人,亲热的叫着大姐和四妹,做小伏低。
端木绮皱了皱眉,一双素手紧紧地捏着手里的帕子,心里不太痛快。
婚后的端木绮圆润了不少,日子过得还算舒心。
杨家尽管落魄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中终究还是有些产业的,吃喝不愁。
如今端木家盛,杨家衰,端木绮过门后,为了抱上端木家的大腿,杨旭尧对她一直是体贴入微,连婆母都不敢让她立规矩,端木绮过得比在闺中时还要随心所欲。
可是即便是这样,杨旭尧对她的态度也没有像此刻对待端木纭和端木绯这般,言行举止间带了一点卑躬屈膝。
杨旭尧也没机会和姐妹俩多说,端木宪迫不及待地插了进来,招呼姐妹俩坐下,让端木绯坐在了距离他最近的位置。
“四丫头,你消瘦了!”
端木宪都大半年没见端木绯,此刻见她回来,心里一方面倍感安慰,另一方面又心疼。
瞧瞧,四丫头的下巴都尖了不少。
哎,这皇帝就是办事不靠谱,非要把别人家的孙女带去南巡,这一去就是大半年,简直就是昏君。
端木宪在心里有些大逆不道地嘀咕着。
端木绯很可爱地对着祖父笑了笑,自夸道:“祖父,那是因为我长高了!”她还特意站起来,让端木宪仔细地看了看。她这回出去长高了半寸呢!
看着小丫头裙摆翩飞的样子,端木宪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捋着胡须连连点头,心里叹道:自家四丫头真是可爱。
“祖父,”端木绯又坐了回去,兴致勃勃地与端木宪卖乖道,“我这次去江南收获颇丰,我给祖父带了一些姑苏的碧螺春,还有我从一些书铺里淘到的算学书籍,里面还有从西洋来的算经呢。我稍稍翻了翻,里头有些算学与我们中原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祖孙俩一说起算学来,就是口若悬河。
自家四丫头可真是孝顺。端木宪心里沾沾自喜地想着,他生平也就这两个爱好,还是四丫头去哪里都惦记着他。
明天他可要去跟游君集那厮跟前好好炫耀一番才行,这个老家伙前些天就一直跟他嘀咕着说皇帝怎么还不回来云云的。
当他不知道吗?游君集就是惦记着他家四丫头,想来自家过过棋瘾。
哎,瞧瞧四丫头都瘦了,得好好养养,不见客。端木宪有些魂飞天外地想着。
端木珩也看端木绯,却是在心里暗暗叹气:四妹妹出去了半年,心更野了……她肯定偷懒了大半年没读书。
端木绯本来还说得神采飞扬,不知不觉中,她脖颈后的汗毛就倒竖了起来,如芒在背。
不用看,她就知道她又被大哥哥盯上了!
这种感觉还真是痛苦……咳咳,又似乎有几分怀念。
祖孙俩约好了明天去端木宪那里研究西洋算经,跟着,端木宪就话锋一转:“四丫头,封炎那小子对你可好?有没有惹你生气?”
四丫头还没过门呢,要是封炎胆敢欺负四丫头,这门婚事必须退。
端木宪拧了拧眉头,每每想到自己还没给四丫头好好挑一门婚事,就被皇帝捷足先登。
“……”端木绯诚实地摇了摇头,心道:封炎想惹她生气,那也得有那个时间才行,他在姑苏城根本就没待上几天……
周围登时就静了一静。
原本在交投接耳各自私语的各房人士都齐刷刷地看向了端木宪,面色各异。
端木绮不屑地撇了撇嘴,祖父说这个有什么意思?这可是御赐的婚事,便是封炎厌了端木绯,难道这婚事还能退不成?!
小贺氏听出端木宪话中的怜惜,皱了皱眉,她微微垂眸,掩住眸中的不喜。
老太爷的心委实偏得太厉害了,不过是个丫头片子!
偏偏这丫头片子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道,在府中有端木宪护着,在府外有岑隐为义兄,便是婚事不好,也照样风风光光,体面得很。
还有这丫头的姐姐,一把年纪挑三拣四,却偏偏有曾世子对她一心一意,眼看着就是世子夫人了……
平平都姓端木,自己的女儿却如此命苦,嫁了杨家这种破落户!
小贺氏的眼神越来越阴鸷,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直线,周围的那些声音都传不到她耳中,直到有嬷嬷来请示端木宪是否该摆膳了。
于是,众人就纷纷起身,簇拥着端木宪去了正堂用膳。
男女分了两桌,分别入席,偌大的圆桌上,厨娘用了十二分的力气,使劲浑身解数,清蒸炉肉、四喜丸子、京酱肉丝、酸菜白肉、佛跳墙……
一共做了四个冷菜,十个热菜,还有一碗参芷红枣炖乳鸽汤,摆得满满当当,席面上看着多数是端木绯爱吃的菜。
端木宪和端木纭都特意派人提前去厨房那边叮嘱过的,厨房自是不敢轻怠,把看家的本事都使了出来,满桌飘香,色香味俱全。
食不言寝不语,这一顿晚膳无论众人心思到底如何,终究是安安静静地吃完了。
半个多时辰后,丫鬟们撤了席面后,就又利索地上了消食的热茶和瓜果点心。
杨旭尧装模作样地浅呷了一口热茶,欲言又止地看向了端木宪,“祖父……”
端木宪从茶盅中抬起头来,朝他看去,还没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却瞟到另一桌的端木绯正与自己使眼色,快速地眨了两下眼。
莫非四丫头知道杨旭尧这小子想说什么?端木宪动了动眉梢,可是四丫头不是才刚从江南回京吗?
端木宪一边想,一边站起身来,对着杨旭尧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跟他走。
杨旭尧立刻就起身,亦步亦趋地跟着端木宪出去了。
两人与一个身形干瘦的青衣婆子交错而过,那婆子跑得气喘吁吁,在门槛外喘了口气,这才快步进屋。
“大姑娘,”青衣婆子走到端木纭身边,压低声音禀道,“有位曾公子求见。”
便是婆子蓄意压低声音,这屋子也就这么大,周围的其他人也都听到了,屋子里霎时陷入一片寂静。
曾公子又是谁?!
众人神情各异地面面相觑,有的疑惑,有的惊讶,有的好奇……也有的嫉妒,小贺氏身子一僵,手里的茶盅差点没滑落。
不过大多数人都没注意小贺氏,众人的目光皆是看向了端木纭,却见她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
端木纭当然知道这婆子说的是曾公子是岑隐,不过她对府里的下人耳朵不好且口齿不清已经麻木了,起身便要去了。
端木绯紧跟着也站起来,一副“她是姐姐的小尾巴”的样子,心里却是怕自己留下来会被端木珩逮着问功课。
端木绯如影随形地跟着端木纭走了,无视这一屋子的人诡异中带着几分揣测与探究的目光。
姐妹俩离开永禧堂后,就跟着那个来报讯的婆子从内院去往外院的朝晖厅,外面的天色一片灰黄色,夕阳落得只剩下了西边天空的最后一抹橘红色,黄昏的晚风中有了一丝凉意。
当端木绯看到厅堂中那个身着宝蓝锦袍的绝色青年时,差点没栽倒。
端木绯眼神古怪地看了婆子一眼,心道:什么曾公子,明明是“岑”公子!传个话也这么口齿不清,难怪三人成虎……
岑隐就坐在下首的圈椅上,来的不仅是他,还有他答应给端木纭带来的礼物——一盏佛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