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猜测果真没错,这帮南怀人果然居心叵测,怕是意图撬动大盛江山!
皇帝眉宇紧锁,眸子如同那暴风雨夜的海面般愈发汹涌,也愈发幽深了。
“阿隐,你继续往下查,看看这条线上还有什么人参与,全都给朕查得清清楚楚!”皇帝冷声下令道。
“是,皇上。”岑隐俯首领命。
皇帝霍地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袍后,就大步走出西稍间,又回了正殿的席宴。
封炎和岑隐落后了两步,封炎漫不经心地抬手对着岑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待岑隐出了屋,这才慢悠悠地跟上了。
正殿里,一曲毕,那些宫女如行云流水般甩了甩水袖,井然有序地退了出去,偌大的殿堂骤然间空了不少。
封炎一进殿,就急切地在殿内扫视了半圈,很快就在涵星的身旁看到了一道娇小的粉色身形,端木绯正咬着一块热乎乎的小米糕,腮帮子鼓鼓的,看来就像是一只小仓鼠般。
她看来那么专注,仿佛在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般,精致的小脸上挂着满足的笑。
只是这么看着她,封炎就觉得浑身彷如浸泡在温泉中一般,说不出的舒适与畅快,就仿佛人世间的烦恼在她的一颦一笑中都变得不值一提。
他的蓁蓁真是可爱!
封炎目光灼灼地看着端木绯,眼神一不小心就变痴了。
而且,还聪明!
封炎眯了眯凤眼,眸光璀璨。
倪雅颖的事对封炎而言,算是意外的惊喜了……这下,他这边可以省了不少功夫。
想着,封炎勾起了唇角,沾沾自喜地想道:唔,他要怎么“谢”蓁蓁呢?!之前他送的西洋怀表,蓁蓁好像很喜欢,要不他再去寻个西洋玩意送给她?
封炎的凤眼中掠过一道比流星还要灿烂的光芒,似是在期待着什么。
端木绯隐约感觉到一道打量的目光,反射地抬眼望了过去,对上封炎笑盈盈的凤眼,直觉地露出了讨好的浅笑,心道:封炎今天来得可真晚!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笑容乖巧而明亮,如春日般明媚,仿佛四周都随着她这一笑而明亮了一些。
封炎也笑了,唇角翘得更高,喜悦不可抑制地从心底一点点地升高,然后溢了出来,蔓延至四肢百骸……
封炎在原地停了三息后,就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给安平打了招呼后,便入席,坐到了君然和李廷攸身侧,谈笑风生地加入了他们的对话中。
这偌大的殿堂中,就像是风和日丽时的茫茫大海一般,看似风平浪静,偶尔有浪头拍打礁石,偶尔有海鱼海鸟激起些许浪花,还有一些暗潮在平静的海面下汹涌潜伏着……
一个时辰后,宫宴毫无涟漪地结束了,众人恭送帝后离开,这时不过才申时,那些公子姑娘们一个个都是精神奕奕,或是彼此招呼着去跑马射箭,或是约了在涵芳园内赏花游玩。
平静的一天在傍晚迎来了一道惊雷,皇帝毫无预警地下旨,原本定于十五日执行死刑的梁家被暂缓了行刑,继续关押天牢。
皇帝身旁的一些近臣立刻就得知了这个消息,皆是被这道突如其来的旨意打了个猝不及防,不少人都暗自地彼此打探起来,私议纷纷,人心浮动。
夜幕降临,星月在夜空中俯视着大地,涵芳园东北角的荷风苑里,悄悄地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荷风苑仿佛一处方外之地,宁静闲适,无数花木在夜风中轻轻摇摆。
“封公子。”一袭月白直裰的慕瑾凡一板一眼地对着封炎作了长揖,姿态标准得仿佛用尺子量出来的一般,气氛随着他的动作微微一凝。
慕瑾凡没有多说什么,不过两人都心知肚明慕瑾凡来此是为了什么。
坐在窗边的一把圈椅上的封炎随意地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慕瑾凡坐下。
屋子里点着一盏羊角宫灯,宫灯那盈盈的光辉洒在二人的脸庞上,明明是橘黄色的光芒,可是不让人觉得温暖,反而是带着一种莫名的清冷。
封炎端起方几上的青花瓷茶盅浅啜了一口热茶,云淡风轻地说道:“如今南怀战事未平,想让梁家无罪释放是不可能的。”
皇帝能退的大概也就是这半步。
慕瑾凡静了一瞬,那淡漠的脸庞上似是泛起一丝涟漪,然后又归于平静,徐徐道:“……能暂时留下一条命就行,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只要争取到时间,那便代表有了希望……”可以再慢慢布置、筹谋。
封炎把茶盅凑到唇畔,又轻啜了一口热茶,眼底闪过一抹赞赏。这个慕瑾凡有点意思。
屋子里静了下来,唯有夜晚的虫鸣声自庭院里传来,此起彼伏。
忽然,慕瑾凡静静地站起身来,狭长的眸子幽黑幽黑,再次对着封炎作揖:
“以后任凭差遣。”
六个字说得轻巧随意,却是包含深意。
封炎看着慕瑾凡勾唇笑了,这个人果然有意思。
“哗哗”的斟茶声紧接着回荡在屋子里,封炎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斟了茶,然后把茶盏递给了慕瑾凡。
两人相视一笑,慕瑾凡俯首双手接过了茶盏。
“阿凡,坐吧。”封炎笑眯眯地又道。
乍一看,他似乎与之前一般无二,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再一看,神情间又仿佛多了些熟稔与心照不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