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慨是真心担忧圣人,圣人也是真心挂念徐慨。
但父子之间,一旦隔了一座江山,此间真情究竟走向何处,这倒是一个未解之谜。
含钏轻轻叹了一声,“待圣人好转,你好好做你的秦王,照旧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别有半分改变...”
有些话,含钏含在嘴里,她不说就没人说了。
“圣人英明,可人老了、病了之后,是会变的。”
说到这话,含钏陡然想起定远侯许家,当时许氏嫁给老三,十里红妆,郎才女貌,门当户对,是满北京的盛事。前日,一众禁军青天白日之下就闯入定远侯许家的老宅,将许家上上下下男人儿郎全都带走了,一众老弱妇孺被留在了许家,定远侯府外围了里里外外的禁军,这一看就是抄家的架势。
皆因,现任定远侯,恪王妃许氏的父亲,在四川布政使司的任上为曲家暗度陈仓大开方便之门。
秋后算账,总比论功行赏来得快一些。
含钏有些想知道会怎么处理许氏,“...恪王妃呢?会怎么处理恪王妃?”
徐慨顿了顿,“许家的男丁全都如数充军,流放三千里,出嫁女不受波及,其余女眷返送回乡,革除诰命,且收回许家老宅,意思就是把这一家子打作平民,甚至绝了男人入仕为官、入贾经商、入军挣功的念想。”再停了停,埋头平和道,“至于恪王妃许氏,或许圣人会赏她留一个全尸吧。”
含钏手一抓紧,想起前日夜袭的惊恐还未散去,阖府内外均脚板心抓紧在府内巡逻执勤,负责巡逻后罩房的杏芳发现了墙下有一个半人高的狗洞,府内这面墙原本挡狗洞的水缸被莫名搬开了,偏偏府外狗洞的位置却被摞在墙角杂七杂八的竹筐给挡住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府内有人特意把遮挡狗洞的水缸搬开,企图吸引西陲军从此处攻府。
而府外有人却在暗中保护着他们。
王府里的事儿,若想要查,不过一个晌午就能查得个水落石出——住在后罩房的内院女使噙环,在听见西陲军攻府的动静时,就偷偷一人跑到墙下将遮挡的水缸挪开,自己藏在了郁郁葱葱的灌木丛里,企图趁乱爬洞逃走。
含钏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个噙环原是薛老夫人精心挑选给她做通房的人选。
曹生撂起胳膊袖子,拿着烧红的铁块一吓一舞,这丫头痛哭流涕着什么都招了!
甚至还招了自己对含钏的埋怨、怨恨和妒忌。
薛老夫人气得将她的身契直接撕了,麻绳一绑送到了八大胡同去。
府里的坏人抓到了。
府外的好人,倒是找了好些时日,最后李三阳福至心灵说了一句,“...那日攻府时,有一架马车紧随其后,一个戴着帷帽的妇人下了车,也是她下了马车没多久,这群西陲军放弃了攻府,选择了向后撤...此人会不会是恪王妃许氏?会不会也是她帮忙把洞不动声色地遮好的?”
这个猜测,还蛮大胆的...
只可惜恪王府被严加看管着,含钏就算想问也无处问起,只将这个猜测轻声告诉了徐慨,“...去查一查吧,若当真是恪王妃做的这个好人,咱们总要把这份恩情还一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