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队人先生,看来货车受损严重,封闭性不太好。再叫一队人来吧,这种危险品可不能放任不管啊。”
少年的笑容十分自矜,且有恃无恐。
抑扬顿挫的话语,突出一个诚恳关心,好像其中完全没自己的事。
浅利大介眼神闪烁地站在那里,嘴唇几次开合却说不出话。
这要求实在是合情合理合程序。
因为就连队员们倒下的顺序都无懈可击,这看起来确实是病毒泄露的样子。
他最后只得皮笑肉不笑的应声:“您说的是。”
转身拽起衣领,在通信频道里再调集了一队人马过来。
人来的很快,并且在白堂镜的感知之中,恶意的比例依旧相当高。
看起来是早就挑选好的人手。
从车上下来后,他们就将前一批队员收拾到一起,接着还准备完成未完的工作。
然后......
他们就再次猛然摔在冰面上。
这次,不用白堂镜招呼,浅利大介就紧接着要再找来一批人。
并且特意大声强调“要准备好高级防化服”。
在浅利大介呼叫支援后,就以殷勤讨好的笑容与满脸有趣的白堂镜对视。
但他的额头,即使在冷得呼出白气的条件下,也开始冒出冷汗。
山姆则一挑眉头,好像也猜到了他这个妹夫想要干什么。
于是也兴致勃勃地靠在车辆残骸上,看着表演。
第三批人到来,他们穿着厚厚的防化服,准备充分。
浅利大介死死地盯着白堂镜含着笑意的眼睛,皮笑肉不笑的说:“这次想必不会再出意外......”
“噗通”*N
他话还未说完,队员们的身体已经又砸在了冰面上。
还未说完的话语被僵在嘴里,让他的面容显得很滑稽。
但紧接着,浅利大介的冷汗流得更勤快。
嘴唇嗫嚅好久,半天不见再次叫人支援。
他手下部门里挑选好的人......已经都躺在这里了!
这还是把上峰“紧急支援”的人手都填进来的结果,不然哪来这么多对人类最强抱有恶意的工作人员?
人员,总归是有限的!
对人类最强抱有恶意的工作人员,就更加有限!
“您!您这是!......”
浅利大介的心情在整个过程里一开始是镇定,然后是无措,接着就是止不住的惊慌。
因为白堂镜的反应跟他的预计不一样!
他自诩了解巨兽强者,他们性格爆裂、强欲无度、凶神恶煞......
他想过自己被气势压迫、被武力伤害......反正就是被他们的超自然力量教训,厉害点直接被打残、打死。
但是现在......
他在给我演什么滑稽戏?!
浅利大介的内心抓狂,但他不能有一点表现出来。
这种一眼就能看破的烂剧,确实是滑稽戏。
但是浅利大介难受的地方就在于——他不能戳破!
说到底,他那套“先不断试探底线,在修补关系”的驯化方法,是将在政治上与敌人交手的方法化用的结果。
而这种手段的要义是什么呢?
——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完成对己方有利的利益交换。
也就是“妥协的艺术”。
白堂镜以符合规则的方式入局了,没有使用纯粹的暴力并且拿出了自己的手法。
虽然很粗暴,但是谁也不能否认,确实是有狂龙病毒作怪的可能性。
因为现在世界上对巨兽力量最权威的人类,就是白堂镜本人。
这就够了。这就是充足的理由。
而如果浅利大介失去理智,以至于明牌指控对方呢?
这就代表他的手段太糙,即使是规则之内也玩不过人家。
他和他派系的政敌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你想把本国的巨兽强者推向对立面吗?是何居心?
不仅是指责政敌,他们还能趁机拉进和白堂镜的关系。
如此一来,浅利大介的设想就会被自己完全破弃。
名为白堂镜的巨兽强者,没有表现出与现有的规则敌对的兴趣。
这代表权贵们无法因此化为一块铁板一致对外,他也就不会被“驯化”为权贵们之下的二等人。
他会成为左右权贵之间地位的另一个权贵!
对于浅利大介这种抱着“被致残、致死也无所谓”的觉悟执行计划的人来说,设想破灭的打击甚至比将他真的致残、致死,还要巨大。
白堂镜见他再没有呼叫支援的举动,也就明白他和他背后的力量,已经把人手抽完了。
于是放下撑着膝盖的手,脚步轻巧地落在了浅利大介身边。
他低下头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社畜”,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平淡而玩味。
“所以这就是书里说的,小国寡民的思维局限性吗?”
白堂镜的目光就像是在打量着一头“珍兽”。
“真是让人涨见识。”
不光是打量,白堂镜甚至已经像是逛动物园看猴戏一样,对浅利大介绕着圈啧啧称奇了。
“领队人先生,您知道‘黑船事件’的历史吗?”
“不,不......”
浅利大介干笑着,冷汗直流,声音干涩。
“不知道也没关系,简单来说:一种没见过的强大力量——黑船,来到了日之本,但本国的权力者们发现,自己对黑船商品的需求远不如黑船对本国急切。”
“于是他们对黑船不屑一顾,甚至想要将他们收归麾下,最不济也要赶走他们。不要打扰到自己的繁华清梦。”
少年在总结这段日之本颇为讽刺的历史时,表情平淡而随意。
但浅利大介的脸色,却在寒冷之中也憋得通红。
“很可笑吧,领队人先生?”
“见到了不可理解的,不再原有体系之内的力量后,第一时间的反应不是追逐力量、思索如何共存。而是毫不迟疑地开始对抗,最不济也是蒙上眼睛只当看不见。”
少年的语气陡然尖锐起来。
“因此,你这杂碎的表现,也真是让我难得的轻松发笑了一会儿啊。”
浅利大介猛地抬起头,充血的双眼瞪视着白堂镜。
至于之前那宛如磕在脸上的殷勤笑容,则早就碎的不成样子。
白堂镜一点不为所动,依旧玩味地看着他。
“你那副殷勤卑微的笑容,让我一见面就有种居高临下的快感。但其实......”
“那是你看不起我的表现,对吧?”
“因为你的傲慢,所以你反而可以毫无负担地在我面前摆出一张低姿态的面具。”
“想必当初被派往黑船上的第一批日之本人,表现大抵与你类似吧?”
“内心的鄙夷化为了脸上的谦卑,再以这种低姿态去试探、去接触。”
“可我现在有个问题,领队人先生。”
少年的脸上带着分外诚恳的不解。
“我是能看出来,您是想以政治手段让我难堪、受阻。也能看出来,这只是你们计划的第一步。但为什么......”
“您的‘第一步’,水平就只有这点儿呢?”
“说的再直白一点……”
“为什么我的敌人,会认为您这种水平的人能对我造成阻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