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选秀这件事吧,真是挺坑人的。每逢朝中为皇帝、亲王们选秀,那些无耻的太监们都是狐假虎威任意扰民,看中哪家的小姑娘就带走,过后不过是给小姑娘家些须银两,就算聘金了。那些疼女孩儿的人家若听到朝中要选秀,常常惊惶失措,宁可随便拉着街上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进家,先娶了自己女儿再说------不管嫁什么人,总比进宫强。进了宫,那真是这辈子再也见不着面,连死活都不知。
进宫之后混出来的有没有?有啊,敬妃金氏,就是宫女出身。和皇帝春风一度侥幸有了九皇子,宫女也变妃子了。可是这样的例子太少,可能性太低,普通百姓谁会抱这个奢望。更多的人家,是女儿被强行带走之后,如石沉大海,再无消息。
选秀对普通百姓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阿玖接到十皇子的信,原本苦闷的心情略有好转。小师弟,你要说到做到才好,若你食言,又有多少人家的女儿会被迫离家,和父母亲人再难相见。
小师弟,你真的能做到么?
“不选秀,你的王府里就没有美人。”阿玖漫不经心的写道。
“怎会?”十皇子的回信,只有这短短的两个字。
因着选秀这件事,阿玖连学也不上了。不是她偷懒要逃课,而是同窗们大多心慌,都请了假。按说呢,和宁闺学是贵族学校,学生非富即贵,不在选秀之列。本朝的选秀,针对的往往是平民之女,或不入流的小官吏之女。选秀,也就是太监们欺负普通百姓的大好时机罢了。可是太监们一向胡搅蛮缠不讲理,最善扰民,是很可怕的一类人。若是妙龄少女乘着车轿路过街市,不定哪天就能遇着太监,横生事非,算了吧,还是呆在家里踏实。
阿玖这姑苏代知府的女儿,也老老实实呆在府衙后宅,学也不上,门也不出。
半个月后,选秀风波总算过去了。裴二爷一身疲惫的回到家,温声问过儿女的功课,打发他们回房歇息。儿女离开之后,裴二爷告诉妻子,“共选中两百名女子,都是及笄前后的少女。凡选中的,每家给十两银子聘金。”
林幼辉神色暗淡,“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十两聘金……”世上固有卖女儿的人家,可大多数人还是疼孩子的,花朵一般的小姑娘,十两银子就被皇家强行带走了,情何以堪。
“但愿,这些个少女当中,有人能给太子生下位器宇非凡的皇孙。”裴二爷苦笑,“要不然,再过几年,还有的折腾。”
太子是有儿子的,不过,听说那两位皇孙一则生母不显,二则资质平平,太子很不满意。太子,一心想纳位聪慧出众的少女,给他生下龙姿凤表的孩儿。
“是啊,赶紧生吧,要不,不知还会有多少人家受苦。”林幼辉很是赞同。
叹息过后,裴二爷粗粗洗漱了,倒头睡下。林幼辉看着他酣睡的面庞,想想他素日里的辛苦,很是心疼。
风平浪静之后,阿玖又坐上马车,准备出门上学。“总算能出门透透气了。”阿玖坐在自家舒适的马车中,嘴角噙着丝笑意。
她正值豆蔻年华,一下子蹿高了许多,稚气渐消,显出少女的娇美。“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说的就是她这个年龄了。
车到一个街口,被人拦下了。“九小姐,前头有个趾高气扬的大太监,身边跟着几个哈巴狗似的小太监。”车夫眉头微皱,冷静的把情况告诉给阿玖。
阿玖沉吟片刻,“你下车去,跟他们打个招呼,问问他们的意图。”车夫答应一声,利落的跳下车,跟太监们交涉去了。
阿玖觉着有些奇怪。姑苏城里的太监,是为皇家督办丝织品、金砖什么的,祖父没到姑苏之前,他们常常扰民,但自从祖父担任了姑苏太守之后,他们就老实的很呀。今儿是怎么了,居然当街拦起自己的马车。
车夫很快回来了,脸上隐隐有怒气,“九小姐,这些狗娘养的,居然说要为太子殿下选秀!”奶奶的,选秀不是都结束了么,选走两百名妙龄少女,还不满意?!
车夫正说着话,被几个小太监拥过来七手八脚的拉开了。车帘掀起,阿玖眼前出现一个瘦瘦的男子面庞,这男子尖嘴猴腮的,一眼看上去,就让人很是讨厌。
初荷和再荷陪着阿玖坐在车里,不过,她俩是丫头服色,一眼便能看出来身份。她俩一左一右坐在阿玖身边,就好像两片绿叶,烘托着中间那朵红花。
车里是容颜清新美丽,令人见之忘俗的豆蔻少女,车外是贼眉鼠眼、一脸猥琐的太监,二者形成鲜明对比。
大太监眼中冒光,咧开嘴笑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殿下要寻名绝色女子,这可不是个绝色!丫头,下来跟我走吧,你的福气来了!”
车夫和那几名小太监的吵嚷声不断传来,阿玖听在耳中,微微皱眉。初荷和再荷警觉的坐起,用戒备的眼神看着大太监。这是什么人啊,眼睛跟绿豆似的,生的这般难看?一声不响就掀起官家小姐的车帘,找死啊。
“九小姐,打还是不打?”初荷小声请示阿玖。
门房爷爷展露绝世神功的时候,初荷再荷都是在场的,羡慕不已。之后门房教阿玖练功夫,阿玖玩心大,不肯吃苦,初荷再荷却是丫头出身,不怕苦不怕累的,很是学了几招。她们那手功夫,若真和高手对上,当然不值一提,可是对付几个死太监,却还有几分把握。
阿玖示意她们按兵不动,初荷再荷会意,安静的坐下来。
“车厢上那个裴字,你看见了么?”阿玖静静看着一脸贱笑的大太监,冷冷问道。
车厢上刷着俭朴的黑漆,不过,印着一个篆体的裴字。这了这个标识,阿玖在姑苏城里畅通无阻,还没有遇到哪个胆大包天的人,敢来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