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所有的声音与影像都消失了。
整个聚灵大阵一下变得极为安静。连风声都湮灭了。
哨兵匍匐在大石上,一动不动。层层叠叠覆盖在他身上的孟鸟亦了无踪迹,仿佛从未出现过。缠绕其四肢的莹莹绿草,如潮水退却,露出了干涸的嶙峋土地。
洛玄在嗡嗡耳鸣中,唯一能听清的是那抽水设备的发动机仍旧运转良好,叶轮高速旋转的细微气流声。
——到底是成功……了,抑或……
他努力抬起半身,想看清眼前的状况,因视觉过载,光刺目得他将眼使劲全力,方勉强睁开了一条小缝。却在下一瞬间,“哗啦——”一声整个湖面掀起了滔天巨浪,遮天蔽日。
如同海啸。
洛玄精疲力竭仰首,惊愕扼住了他的咽喉。眼见这骇浪即将将他覆没,一道黑影“刷”地挡在了他身前。人随手将手中的酒壶一抛,从身后抽出一杆银枪划了一个圈,“轰——”同时,一道看不见的力量将洛玄推出百来米外,几乎至山崖边缘。
“前辈——”
洛玄嘶声喊道,竟是那名黑哨。自那日后,他再未在这聚灵大阵处见过这黑哨,不想对方居然一直在此。
黑哨背对着他,依旧一件玄色外袍,长直乌发随风飘舞。
“莫来碍事。滚!”
黑哨对他喝完,又向着那高浪凌空一跃,“吾待汝久矣,不如一战!”
半透明的绿草疯狂四处蔓延,电光火石之间,洛玄只来得及向对方的方向遥遥拱了下手,就被逼得一个纵身跳下了山崖。
急速的下坠时,倒仰映入眼帘的天空呈现为一个巨大的黑洞,还在扩大,而山顶的大湖如喷发的火山,湖水如四溢的岩浆,涌浪液流从山顶倾泄而下,景色壮观动人心魄。
风声呼啸,小命要紧,洛玄咬牙,拼了劲去够他身后的伞包,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好在高度一到,拉绳拽出了主伞,“砰”地撑开了。
降落伞陡然的上浮力令有些松了的绳索一下勒紧胸腔,洛玄重重呼出了一口气,真是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疼。
“啊————”
一声惨叫滑过耳际。洛玄扭头去看,只见距离他好几米开外,一名女向导从天而降,手足俱在空中乱舞,像一下失了骑乘之物,想抓住个什么,平常的倨傲俱已不见,只剩满面恐惧。洛玄眼睁睁地看着她,如流星坠落,摔成了肉饼。
再遥目望去,云层间好几个黑点,均是如此。大抵事发突然,聚灵大阵出岔导致孟鸟消失,给正乘坐飞骑的哨向们都带去了一个措不及防的致命打击。与此感到与夏婉卿的距离一下重新拉远,“哈哈……”洛玄大声笑开,他也不知自己在笑什么,或许觉得荒诞,或许觉得好笑:“哈哈哈哈哈————”
还未等他肆意笑完,他已落地,同时四五杆粗制长矛对准了他。
“——这里还有一个哨兵!”
抓住他的普通人兴奋地朝同伴大声喊了一句。
目及之处,哨向们有摔死的,有被抓起来捆成了麻花的,有伴侣被摔死的自己一下精神链接断开疼得在地上打滚的、或陷入精神崩溃的,狼狈惨状,不能一一尽论。而不远的地方,数百名,不数千名……普通人,如潮水涌来,人人皆持铲子、锄头等农具作为武器。
背后的大片伞布缓缓瘫到了地上。
洛玄瞠目结舌地慢慢举起了双手。
“李先生!”
一名身着灰布衣的普通人苦苦劝他,“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瀛舟山分堂内外乱成一团,只有李乐趴在窗台上,举着望远镜望着远处,姿态闲适。显得格格不入。
“李先生……”
那普通人还想再劝,被李乐一摆手止住了话语。
他盯着重重山峦后,苍梧山的山顶,渐渐扩大的黑洞,微微眯起眼,自语了一句:“空间崩塌?”
“走?走去哪里?”李乐转向那名普通人,接上他方才的问话。
“李先生不必多问,随我等走便是。”一名女向导走入堂内,对李乐道。她说着一扬手,就有几名哨兵上前,李乐却道:“慢。”
他盯着对方:“带上我的木马流牛。”
女向导:“必须。”
李乐:“装有我父亲头颅的容器。”
女向导召来她的哨兵,静立片刻,两人似乎通过精神链接交换了信息,“可以。”她眉头微皱,示意另外两名哨兵下去。
不一会儿,两人合力抬上了一个巨大的筒状液氮罐子。
窗外有人一声惊呼,“天啊!”
众人闻声向外望去,只见远远的海面上也出现了一个圆斑大小的黑洞。一艘渔船经过那处,中间一段船身便没了。恍若被利落地切割出了一个横截面。剩余的两半船身在水上打转,浸红了附近海水。
黑色的圆洞正朝此处扩散。
女向导额上沁出冷汗:“李乐,事不宜迟。”
李乐上前摸了摸冰冷的遗体储存容器,接着转身看向对方:“沈実。”
现在的情形分外诡异。
一大群普通人,有衣着整洁的,有衣冠褴褛的,有拿着木棍、锄头、镰刀等,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各式装扮,围在洛玄周围,押着他往前走,仿佛他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