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从梦中惊醒,听到城中隐隐绰绰传来的钟声,不由坐直了身子,木兰也醒过来,迷糊了一下,突然就爬起来,惊疑的问道:“钟声响了?敲了几下?”
李石面色凝重,“九下。”
木兰沉默下来。
李石却觉得心中的石头落了地,当初他在中秋夜宴上看到皇帝,本就已是强弩之末,能活半年已算是不错了,结果他不仅活过了那个冬季,还熬过了春季和夏季,恐怕宫中的御医也是费劲了心思。
“起来吧,让大家准备好麻布,明日一早将麻衣换上,府里凡是着红的地方也要盖上麻布。”李石起身穿衣。
反正也睡不着了,木兰也起身。
想到这一位皇帝就这么死了,木兰很是怅然,“皇上,还是很好的。”
李石点头,“这位皇帝的确不错。”
李江与傅氏,苏文与王氏,李毅和婷婷,甚至李彬他们也都起来了,打发了家里几个小的去睡觉,见王银玲挺着个大肚子,就道:“你赶紧回去吧,再有两日就要生了,这些事交给他们就好,小彬,你扶着你媳妇回去。”
王银玲就行了一礼,这才有些磕磕碰碰的在李彬的搀扶下往房间去。
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预产期本来就在这几天,却突然遇到皇帝驾崩,难免有些慌乱。
李彬扶着她回去,安慰她道:“没事的,没事的,就算今日孩子出生了,也不大碍。”
王银玲横了他一眼,道:“那怎么行,到底是在丧期。”孩子不能做洗三和满月也就算了,只怕连百日也不能做。
李彬则不在意的道:“消息能到钱塘,太子肯定都已经登基了,孩子的百日肯定能做的。”
李彬说的没错,皇帝是二十五天前驾崩的,驾崩之后,朝中重臣进宫,禁卫军防守京城,这才敲钟通告,各位皇子嫔妃才开始哭灵。
而太子一边安排人通知各州县,一边准备皇帝出殡以及他登基的事。
五天后,太子登基,他的几个嫡兄弟被约束在令堂里守灵,他几个庶出的弟弟却被拉到礼部帮忙。
新皇对几个先皇留下的皇子的态度鲜明无比。
不过朝中的大臣们都表示理解,毕竟,太子的几位嫡出弟弟可都干过刺杀太子和拉太子下马的事,而太子的几位庶出弟弟就要老实得多。
也许是因为自己与那个皇位无缘,所以这几位嫔妃所出的皇子都听话无比,加上太子温和,又年长他们许多,两边的关系还算不错。
之前先帝在的时候都不允许皇子们参政,现在先皇驾崩,新皇直接任用了几位年纪轻的皇子,这对皇子们而言无疑是一个重要的讯号。
几位皇子都卯足了劲儿表现,至于太子的三位嫡出弟弟,他们的心情则是外人不能体会的了。
新任太后倒是想为另外三个儿子张目,只是想到先帝临终前的警告,太后到底按压下心中想法,三位皇子见状,更加萎靡。
不过二皇子与三皇子还好些,自当年事后,他们被关在宗人府里差不多两年,出来后也差不多磨平了性子,加上心中对太子的愧疚,现在也更加没了斗志。
四皇子却很难捱。
不过此时太子没时间考虑他的心情,因为他很忙。
新皇登基,北方蛮族蠢蠢欲动,皇帝感觉不好的时候已将兵权交给赖五,让他守好北方边疆,就算如此,这几天的冲突也在不断升级。
加上他登基伊始,许多事务要处理,也就没时间去考虑兄弟们的感受了。
还有一个月就是秋闱了,却正好在先帝驾崩不久,所以被取消了。
可是想到新皇登基需要开恩科,新皇干脆通知秋闱照常举行,这一科的举子依然算在先帝年号之中。
朝中臣子纷纷赞扬皇帝孝顺。
皇帝随后又下令,民间三月不得有嫁娶,宴请等活动,自己也主动搬到乾清宫守孝。
在钱塘的李家人,他们在天明的时候就派人进城去打听,李江很快就回来,道:“安知府说他也是半夜收到的消息,然后就紧急敲钟了,”李江看了一眼波澜不动的李毅,暗暗点头,道:“新皇并没有取笑科举,反而发令照常进行,小毅,如今还有不到一月的期限,最近你就好好备考吧。”
李毅松了一口气,点头应下。
他面上虽然平淡,但心里是紧张的,他已经错过了一次秋闱,若是这次再错过,那就要等到恩科了,他的岁数在众考生中看着不大,但乡试之后还有会试,谁也不知道会试他能否通过,若是不能就要再等三年。
李毅的性子就算被磨得再平静,此时也难免有些不甘。
这条政令对他来说无疑是如三伏天的冰水。
不仅李毅,李家人都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