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确处处流露着蹊跷。
这些自称嵩山派的人看起来虽然认识,但并非同门学武。他们手中刀剑棍棒齐全,而嵩山不过是以剑派闻名。再看他们的衣着神情,帐篷所扎入泥土的新旧,都可以判断出他们在这里起码呆了数日。
柳定定十分欣喜地发现这里竟然有口井,跑过去打了一桶水上来,洗手洗脸,被地下水冰得咯咯直笑。
钱逸群扫视这些嵩山门人,对于柳定定这样级别的美女,竟然兴趣缺缺,那他们的眼光得有多高?
领头人从木台上下来,上前抱拳笑道:“久仰厚道长大名,今日得见真人,实在三生有幸。不过道长啊,您刚才说迷路?”
“正是,怎么都走不出这片林子。”钱逸群淡淡道,好像压根不把迷路放在心上。这倒不是他装样,而是他已经心存戒备,无论这人说什么,都不会尽信,故而才会露出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那人道:“道长莫非不知道这无穷木阵的走法么?”
“哦?原来却是个高明的阵法,不知这走法又是如何?”钱逸群问道。
“道长要往前走,须得寻一株本木。”那人道,“任何一株树都能当做本木。待定好了这本木,便朝前直直抛出一件物事,砸到前面哪棵树,那棵树便是下一棵本木。只要这么走下去,哪怕是走偏了,也能走出这个无穷木阵。”
“这是什么原理?”钱逸群眉头一皱。听上去哪里像阵法玄术,更似山野巫婆神汉玩弄的把戏。
如果真的走偏都不要紧,那每走个十来步便敲一敲树不就行了?
“好像是木炁移转之说,”那人自嘲笑道,“我们江湖鲁莽人,不懂那么多,反正江湖传闻便是如此。”
“你们就留在这里不走了么?”白枫问道。
“正是此意。”那人道,“这个林子里木材丰茂,能当栋梁的好木头到处都是,又无穷无尽开采不完,以后说不定还会有城镇呢!我等就是想先占个地利,等本门弟子和道上的朋友来了,开个客栈,让那些伐木客们有个落脚的地方。”
“恐怕还会有猎户要来呢。”符玉泽凑了过来,高兴道,“这里的走兽真是不少。”
那人连声称“是”,总之将他们掌门夸得无比英明。
“中元之后,这里便不再是仙境了,到时候你们怎么办?”白沙也好奇道。
“这位公子,我们这些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人,哪里还管那么多么?从现在到中元不还有五个多月么?再说地下十日,人间一天,算起来在这里便有四年光阴。老天爷,这可已经是长久买卖啦!”
钱逸群点头道:“这买卖做得过。”
“正是呢。”那人眉开眼笑。
“还有件事要请教壮士。”钱逸群抱了抱拳。
那人连称“不敢”。
“罗奥松来了么?”钱逸群问道。
“罗、罗什么松是谁?”那人一脸惊诧地问道,拳头不由攥紧。
“唔,你不知道么?”钱逸群也取出了节隐剑,缓缓浮在空中,“那么你们那个鬼面大师兄,还有十全老人、圆明和尚。他们都已经往前面去了么?”
“道长,您说的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那人退了一步,额头见汗,声音发颤,心中惴惴不安:这道人真是奸滑似鬼!他是如何看出破绽的?
“你们浑身上下都是白眉老妖的邪气,以为我们是瞎子么?”钱逸群冷笑一声,“说起来,他们既然指望我去开路,那就该是躲在后面吧?你们就没什么法子,把他们叫出来?”
“你们把方姑娘怎么了!”柳定定突然高声叫道,手里却拿着一支嵌了珠子的银簪。
这是她从井边的泥土中发现的,显然是方清竹故意插在那里的。
这些人数日来唯一的休闲活动便是偷窥竹青子,哪里会不认得这支银簪?见身份暴露,那人撤步立了个门户,失声叫道:“厚道长!”
“雷来!”钱逸群一声暴喝,身上气势浑然一变,如同天神下凡,又似雷公莅临。
“饶命啊!”那人就地一跪,双手前伸,行了个五体投地大礼。他整张脸都埋在地上,说话间不知道吃进去多少泥土。他哽咽道:“道长明察秋毫!他们的确先走了!留我们在此为的是引道长前去鬼城。”
钱逸群其实连指诀都没掐,纯属吓唬人,当下变得和颜悦色道:“你看,乖乖说了不就好了么?他们走了多久?哪个方向?可有其他埋伏?”
“他们是听到晴天打雷才走的,算起来一个时辰上下。”那人伏在地上,“道长啊,那十全老人和圆明和尚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小的实在猜不出他们会做什么伤天害理人神共愤冒犯道长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