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摘星楼顶。
章云芝依旧凭栏独立,望着一年四季没有什么变化的江州雪景,乐得自在。
江长安站在一旁,一样望着风雪无尽处,想要寻一条出路。
“眯眼怪两年时间内大肆笼络世族注入江州,就是为了让我提高声望?他的想法还真是麻烦……”
他的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像是没有感情的木偶,他开始逐渐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不得不变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时而像人,时而像鬼,时而他也欢笑,时而他也悲恸。
可他想不起孩童时对着白云静默一整日的恬淡,想不起赤脚踩着积雪咯吱吱作响的欢快,想不起冬天里围着一团篝火烧出一道地瓜煳香的满足。
他只记得那天篷丘仙岛离别时,佛衣说:
“你我都是浮世绘中匆匆过客,纵不惧刀斧加身,却难熬岁月蹉跎。生老死寂灭,洒然一捧灰,轮回之苦永生无尽,人们却依旧执迷不悟一般纵身跳入火海,始终不得解脱,施主可知为何?”
江长安摇头不解。
佛衣笑道:“到底人间欢乐多。”
站了许久,他才打开房间内最大的一只收纳箱,箱子连
同角落里堆满了一卷卷字画,字迹从生涩到熟练,再到可成一脉,历经了数十年岁月。
这是眯眼怪的箱子,搁在从前他从不愿多看一眼,若非有章云芝阻拦,他早就搬出去烧了。
他蹲下身子慢慢地将角落的画卷拾起打开看上一眼,微微一笑,再收放进箱子里,动作认真而缓慢。
可突然,他的目光全然被一卷字画吸引,崭新的宣纸,潮湿的墨痕,这幅字写下的时间不出两个月。
慢慢摊开纸张,上面的字迹不似眯眼怪的保守,而更像是多了洒脱不羁,就像是多年前那个意气爱笑少年的挥毫大作,内容则是某年迎安阙上,白衣少年江四公子吟出的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江长安眉头紧皱,头疼的像要炸开一样。脸色苍白,嘴角抽搐,全身蜷缩在墙角,身体抖得厉害,眼前一片模糊,手紧紧的抓住胸前的衣服,强忍着痛苦。
背着眯眼怪回来那天晚上,他没哭,在街上又喊又叫像个疯子,他还是没哭,但如今,他就枯坐着,头深深的扎下去,放声嚎哭,满屋子的哭声,仿佛是从他灵魂的深处一丝丝地抽离出来。
良久,章云芝总算开口:
“现在,你想要的是什么?”
江长安不再回答,眼神逐渐阴郁,所有的悲伤、所有的喜怒爱罗全部掩藏在这幅叫做“面孔”的东西背后,泪痕凝结成冰漠然拭去。神情像极了荒原上饥肠辘辘的恶狼,狠辣、阴鸷。
七日后,寒铁盟阴阳二老、七尊太上长老、四大供奉率各部自沧州赶到江州,于江府停留三日,没人知道寒铁盟与江府有什么样的关系,但是同为沧州龙头势力的杀手联盟紧张不已,寒铁盟的一举一动牵动无数人的心思。
翌日,寒铁盟遍布神州二十八部同发拜天贴,所写内容像是惊雷再次炸响:
寒铁盟迎来新盟主——江长安。
同日,寒铁盟更改称谓——寒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