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参天院,夕阳落下,傍晚夜色蒙蒙,参天院外却不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熙熙攘攘的人群拥挤推搡,不时说着自己的姓名来历,以及拜访的理由,急切盼望能够见赏一面。
江长安如往常一样站在庭院中,此时他的风头无疑最盛,参天院外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纵然是到了晚上也有不少人举着火光等待。
他的心情复杂,远远没有轻松,反而异常紧张,等到天亮便是进入圣地参看大帝手札,他的心中却总有一种不祥的预兆缭绕心头,挥之不去。
夜幕如常,灯火阑珊。
“先生!先生!”胡莱抱着一身赘肉从门缝里强行挤进来,跑过来大笑道:“先生,您都不知道,门外的真是盛景,据说从道南书院创办一来,还没有见过哪个先生有这般的门面!刚才从城外溜达一圈挤着走过来就听不下数十人打听道南书院江先生是哪个书院的天监,看来先生的名头整个雍京城都要传遍了,回想起来不久前参天院还是默默无闻,这一下真的就成了整个道南书院最炙手可热的院落!将黎川、北烟客的丹荷院都压了下去。”
白穹紧随其后顺着门缝快速溜进来,又快快让弟子关紧,跑到江长安面前笑得:“岂止呢,道南书院其他分院也热闹得很,先生在铸甲院巨石锤上刻下下的‘天道酬勤’四字,不知多少人想着拓下来好好参详,说不定过上个数百年,先生的字也成了大帝手札那般的珍贵物。”
房中苏尚君捧着一壶茶水踱步走来,白穹与胡胖子见状好似又想起白天时候看到的那个绝杀的眼神,心下一紧,腰背挺得笔直,互相使了个眼神笑吟吟的退下,以免受了什么无妄之灾。
苏尚君笑道:“看来如今你真的成了一个香饽饽,谁都想要见上一面,连那玉凝公主殿下与玄机门的大小姐薛瑾儿的金贴都不接。”
江长安苦笑道:“与其说炙手可热,不如说风口浪尖,不知有多少人在惦记着明天的大帝手札呢……”
苏尚君摇头轻笑,沏了一杯清茶递到了他的手里:“我知道你是为了她们二人考虑,但你又怎不知她们两个岂是那些寻常怕事的女子可比的?想要的只是你无碍即可,其他遇到危险什么的,倒不显得如何重要了。”
不错,如果江长安贪图一时之快,接下请贴便是告诉了他人自己与二者有关联,无疑是害了两人。
苏尚君道:“这两个女人可是一个都要比一个聪明,也是难怪,薛瑾儿身为玄机门唯一一个传人,又是女儿身,身上担负着整个家族兴衰,而玉凝公主更不消多说,一个公主能够在朝堂手握兵权,远超诸位皇子威势,更有东灵死侍作保,世人只看得两个女人如何的风光无限,却不知背地里当真也是命苦。”
苏尚君眼眸一撇,见他的脸色一变,目光似是穿透了高墙看透了墙外站着的人。
她紧张问道:“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
江长安随之又生出笑容:“没什么事,只是宗主说起命苦,让我想到了人生四大悲苦事。”
“四大悲苦事?是什么?”苏尚君好奇道,他总是能够说来一些新奇的歪理,偏偏自己还极为喜欢听。
江长安笑道,“久旱逢甘露,一滴,他乡遇故知,债主,洞房花烛夜,隔壁,金榜题名时,没你。”
苏尚君被逗得直接笑出了声:“也不知你从哪里听来的这许多浑话,指不定逗了多少女孩子欢心。”
“天地良心,这话可是只对你一个人说过。”他一边说着,一边目光去捉寻她的眼眸,“苏大宗主,天色不早,若不是休息,还是等我送你入房间,再倚在床头讲上三五个故事哄你入眠呢?”
“你……你怎的又不正经起来了?刚夸你两句又耍着无赖。”苏尚君两颊粉红,这目光像极了上次吻她的炽热,再不敢多做停留,踏着碎步匆匆离去。
随着庭院再度安静,江长安脸上嬉皮笑脸的神情骤然凝重,转身望着庭院中不知何时站着的人。
月色朦胧,仍旧能照得那硬茬钢针的头顶锃光瓦亮,和尚面容英俊,身着袈裟,背后背着那顶书箱,一手行着佛礼,一手端着佛珠默念经咒。
一个俊脸儿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