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从众多红袍中穿过,这些弟子本围成一道人墙不肯退让,但当这个白衣男子走到面前双脚就不受控制似的撤到两旁,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路。
江长安负手走过众弟子,留下一个背影渐行渐远道:“黎院主,说起来……那你是为了救人治病而来,还是为了长生灯的下落呢?”
黎川深凹入眼眶的瞳珠晦如沧海,手指反复蹭着鹰钩鼻尖,冷冷哼了一声也相继进入了铸甲院。
院中的摆设果然极具“铸甲”二字特色,江长安一踏入便看到院中高高伫立的一柄巨锤,这柄巨锤是又一块整体的巨石雕刻而成,巨锤锤头砸在地面,锤柄直朝青天白日,光是锤柄都足足有磨盘粗细,可想而知锤头的大小就像一座小山,迎门朝面上刻着一个斗大古字——“天”!
而就在这个天字下方,在一方清理干净的一人高的区域,另刻写着四个稍微小点的字——天工开物。
相较起那个天字,这四个字则要差了不少意思。
“好雄浑的笔道,好大气的一个‘天’字!”常人眼中这个字写的再好也是开不出花来,但在江长安眼中截然不同。
说话间,一个身穿铸甲院白灰色道袍的中年女子从正堂中走了出来,看见江长安打量锤上字眼,隐隐有些不快。
黎川跟了上来,待看到那女人,又见顿足在字前的江长安,嘴角忽然勾勒起一道奸猾的冷然笑意,淡淡道:“怎么,江执事也对书法感兴趣?能否根据眼下这四个字说个一二出来听听?”
“这个‘天’字丰筋多力,龙蛇飞动,气势雄浑,相反,那下面四个小字则要差上不少,虽然也算笔精墨妙,银钩玉唾,但娟秀有余而力道不足,不似大气磅礴,却有如锥画沙的巧力。但也因是这股巧力,这四个字的气势也比不上那一个天字来得凶猛……”
江长安讲说得头头是道,周边天监院主不知不觉也凑了上来站在一边旁听。中年女子一步步走过来,黎川不露声色,只待着他出丑的一刻。
一见到这个女人,其他院主和天监都像是见到了母老虎,纷纷退的远远的,唯恐避之不及和这几个字沾上了关系。
女人走到了江长安的面前,道:“关于这字,阁下有何指教?”
江长安转过头盯着她看了几眼,这个女人长得不算漂亮,但也不算平庸,属于中等姿容,谈吐之间却气质脱俗,笑道:“指教不敢,八字短评——字如其人,眼高于天。”
女人的神色由开始的轻视变得正色:“阁下说这个天字是我写的?”
“这个天字不是你写的,但是这‘天工开物’四个字却是你写的。”
“阁下所说的眼高于天四字何以见得?”
江长安道:“这下面四个小字‘天工开物’的书写目的,便是写字的人意图压过上面的‘天’字,执意欲和写下这个‘天’字的人斗上一斗,然而在写下‘天工开物’的第一个字——也是天字,这个胜负便就分了出来,纵是有四个字,也是不及那一个天字的威势。”
女人的眼神不敢再小觑,又问道:“那阁下又凭什么说这四个字是我写的?”
江长安笑道:“刚才我已经说了,这四个字的字眼娟秀健美,落纸烟云妙在‘巧’字,一般男人是写不出这样的字,铸甲院整日握着铁锤的大手更加不可能,而整个铸甲院,只有一个女人。阁下应该就是铸甲院天监孔婧琳孔天监吧?在下参天院江长安,特来拜会。”
那女子愣了片刻,竟朝江长安直接鞠了一躬:“先生书法眼界超脱,不知师承何门何处?”
黎川以及一群等着看好戏的人被这个女人的反应吓得不轻,他们哪里听得出这番对话中的门道?见到江长安就凭借寥寥几句,这就成了先生?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