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怀袖紧紧得皱起了眉。 她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云姬的神色,前院虽早已点起了石灯,可这夜色依旧是暗的,罩在云姬的身上,仿佛是替她穿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黑纱。
平日里,云姬只是高贵冷艳,喜欢拿眼睛斜人罢了,而现在,她看见了她眼里的恨、眼里的怨,很是骇人。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鬼孩子是那么的可怜,在知道她由着道士去之后,就变得垂头丧气的了,跟在她身后一路走过来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知道有人要端着黑狗血等着要泼他了,他也只是仰起头来,无助地看着。
一点逃的意思都没有。
就因为这样,柳怀袖更不能放任不管了。
她婉转地开口:“姐姐,道长做法前便就交代过了,做法时怕是会出现纰漏,会伤及旁人,是以我今日下午便已经驱散了院子里的下人,就留下了些个胆子大的人下来做事,等道长开始做法,能回避的便回避。姐姐带了这么多人来,怕是会误了道长的法事。”
云姬冷然道:“为什么要回避?难道是要做见不得人的事么?”
这话冲得人不免感到尴尬,就连心风道长这样涵养极高的人都忍不住沉下了脸,不齿地别过了头去。柳怀袖也是不悦,可是在场的人就只有她能上去打个圆场了:“姐姐这算是什么话?道长是要做法驱鬼,又怎么会做见不得人的事呢?”
云姬道:“谁晓得会不会是有谁暗中收买了道长,令他胡说八道,要知道早些年就有先生替王爷算过命了,说我们王爷注定命中无子,现在又冒出一个什么鬼来冒充王爷的儿子,想想也是蹊跷。”
“这命是谁算的?”心风道长问。
云姬道:“忘了。总之前些时候,是有个厉害的道长来给王爷算过命。”
她解释得含糊不清,众人一听便就知道那“厉害的道长”有问题。怕是又和前些日子来柳怀袖院子里神神叨叨的游方道士是同一种人!
心风道长叹了一口气,无力解释。
柳怀袖也不敢和她硬对,只说了一句:“那姐姐可得命人端稳些,免得泼了自己人。”
云姬见她退了一步。便就不再当着面挑她的刺了,命人搬来了椅子,便就在旁边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娇美的面容依旧阴沉森冷。
柳怀袖退了一步,但是并不代表她会就此随她。她转了一圈,佯装是在检查法事的遗漏。但是转到一个下人面前时。她停了下来,悄悄地对他说道:“你快去把现在的事情禀报王爷,请他过来主持大局。”
自从无名院里住进了杨晟涵,这院子里的人便就不只是云姬派遣来监视她的人了,还有杨晟涵的人。她不敢轻易使唤云姬给她的人,所以便找了一个跟着杨晟涵一起入驻无名院的下人,差他去请杨晟涵来。
现在的麟王府里,权势最大的女人是云姬,王府的账单也掌握在云姬的手里。柳怀袖的起居住行也都由云姬安排,目前的柳怀袖还得罪不起云姬。
得罪不起可并不代表她拿云姬没办法,这府里总有一个治得了云姬的人。
遣了人去通传之后,她默默地退回了云姬的身边。也许是她表现得太过柔顺,所以云姬连开口挤兑她的心思都没有,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就转回去,再也不看她一眼了。
云姬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人,她的坐姿给人一种亘古不变的感觉,腰板永远挺得直直的。双膝合并,双手叠在膝盖上,朱唇抿成一条直线,眼里似乎透着杀意,令人望而生畏。
而她现在的姿势比平时板得更僵硬,更显肃杀。
柳怀袖觉得这一个夜,不会太宁静了。
小邪静静地站着,似乎觉得,就算真的有人要泼他黑狗血,他也认了。
不消多时,死寂的前院传进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抬起头来一看,是杨晟涵到了。他穿着黑衣,差点儿就与夜色融为一体了。碧珠梦姝两个丫鬟提着灯笼在前方照路,与杨晟涵相比起来,她们的脚步便就显得轻盈了许多。
柳怀袖迎了上去:“王爷,法事就快要开始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杨晟涵看见她,脸瞬间就红了,索性这夜色暗沉,饶是院里灯火摇曳,也没将他这分羞耻给映照出来。
云姬从后头慢慢地走了过来,不冷不热地说道:“王爷,这夜露凝重,怎么也不见你多穿些衣服出来?小心着了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