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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的观测案例里,即便在战斗结束之后,古龙战场一般也要三到五日才会缓慢消退。”女书士抱着一卷厚重的典籍,紧锁眉头和舱室内的其它人争论着,“这次的龙环从开始到结束不足半日,我们还能有什么其它的解释?”
“陆大人——”同舱的学者无论男女,至少都要比女孩年长一旬,但在探讨之中,言语间却没有丝毫显出长辈的架子,“古龙种的观测记录原本就寥寥无几,关于龙环的记载更是少之又少,那些数据不能当成稳定的规律来对待,这次说不定只是它的一时兴起,主动放弃了维持古龙战场的力量。在找到麒麟的尸首之前,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异常天象一旦超出古龙种的掌控,就会融入到寻常的天气演化之中,这个过程就连古龙种都不能影响。这样的异常场景我只见过一次,就是两年前在洛克拉克的时候。”女书士狠狠地朝房间的某个角落瞪了一眼。她的声音越说越大,并不是激动所致。学者们停留的补给船上,甬道中忙碌的声音未曾断绝过,船工的脚步声和呼号此起彼伏,让一众学者们烦躁地一直皱着眉头。
“陆大人,我们欣赏你的危机意识。”书士团中一名最年长的老人施施然道,“事实上在我们之中,只有你有过和天灾接触的经历。但你是个书士,应该懂得经历并不完全等于事实,也不完全等于结论的道理。如今我们归根到底还是信息不足,这样重大的判断还是等到新一轮的情报传回来再议吧。”
“那怎么行?”女孩挺直身子,梗着脖子道,“猎场的维稳刻不容缓,雷鸣沙海的经验就摆在那里。这种时候每耽搁一分钟,往后的重建工作就要花费几百倍的时间去弥补,这样的损失包括我在内,在座的任何一个书士都承担不起!”
“呃……”卢修坐在角落里,为难地挠挠头,终于鼓起勇气道,“我能插句话吗?”
“不行!”陆盈盈强势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听我们的船工说,诸位已经讨论了小半夜了。”龙人顺着舷窗向外看去。天已经蒙蒙亮了,拜麒麟昨夜里降下的雷云所赐,今晨的水汽显得比以往更重一些。远处看不见太阳,只有猎场深处雾蒙蒙的一片,“就算大家不需要休息的话,我也需要……这里好像是我的舱室,能不能请诸位移步到别处去……”
“卢修!”听闻此言,陆盈盈的眼眶突然一红。女孩不顾矜持地越过舱内的一众同僚,站到房间的角落里,低声朝特选猎人问道:“所以,我们那么久都没有见过面了,看到我之后,你的第一句话却是要赶我走吗?”
小龙人被女孩的话猛地噎了一下,他一边抚着胸口,一边赶忙摇头道:“我没有……我不是……”
“陆大人——”房间另一端年长的书士见状,讪讪地带头站起身来,“既然这样,先前的讨论成果。就由我来执笔记录汇报给委托的负责人,由他们定度吧。”他浅浅地朝着卢修行了一礼,告歉道:“飞艇上的舱室紧张,抱歉占用了小友的时间,外面的临时营地似乎已经扎好了,我们就在此先行告退了。”
望着房间中的书士一个个鱼贯而出,陆盈盈却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等到最后一个同僚也踏出舱室,女孩反倒一把关上了舱门,叉起双手,像主人一般坐到桌子上,审视着眼前面色苍白的龙人:“翡翠之塔,新大陆最大规模的遗迹,从我得到书士徽章的第一天起就没有一刻不想来到这里……莱恩也鲁和我们王国的制度不同,实地调查的机会一生都难得遇见一次。得到这个机会的时候,你是已经彻底把我忘了吗?”
“抱歉,小猎团出发得太急了,”心知陆盈盈对遗迹的痴迷程度,卢修不敢直视女孩锐利的眼神,他鸵鸟般把头埋下去,“况且我们一开始的委托目的地是火山,不知道会赶来这种地方。这次的委托又涉及到古龙种,小猎团自顾不暇……”
“卢修!”
特选猎人肩膀一颤,抬起头悄悄瞥了一眼面前的女孩。在充斥着狩猎武器和钢铁甲胄的世界,单单是女孩身上蓝绿相间的书士长袍已经是一份异样的美感了。陆盈盈的书士服被裁剪成了修身的尺寸,伴随着女孩的坐姿,显出两年来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身材。女书士的眉眼中怀着不属于猎人的睿智,可这对眼眸此刻却是一片晶亮,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似的。
“你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些!我们可是住在同一个城市里啊,从洛克拉克之后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你都没有一次想过要来书士院看我吗?”
“我有去过书士院的……”龙人摸着鼻子道,“好像还不止一次。”
“替工会给院里递送文件,又怎么能算数?”女孩哼了一声,“况且,我还没有机会质问过你,在竞技场里那样折腾自己,就完全不考虑我的感受吗?——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陆盈盈抬起自己的左臂,长袍的袖口滑落到肘边,女孩纤细白净的手腕上赫然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你每次出场狩猎,我在城市的另一端第一时间就感觉得到。你拿到竞技场百胜的时候,我恐怕是东城区第一个知道的人。你知道当时的我在想些什么吗?我很害怕……”
“不论你是否承认,我们都以这种方式联系着。我也不想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直到我的血液流干的那一天之前,我都会永远地担心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