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神仙不可能生病,可她非要喊自己头疼,旁人又能如何?
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北冥,半躺在自己洞府的卧榻,提着半壶望月发呆时,却见念一大长老骤然进了门,突然地甚至叫她来不及收起手中酒。
念一怒目:「不是病了吗?」
「……」北冥干笑,起身行礼,「老师好。」
念一吹着胡子瞪着眼睛答:「我不好。」
「……」
念一叹,怒其不争地碎碎念:「北冥,你是神王云清唯一的妹妹,你可曾想过,若有一天云清不在,不周和昆仑便要交到你的手里?」
「诶?」北冥惊得差点砸了手中酒,「老师,你说什么呢?你这把年纪都活得好好的,云清才多大,怎么可能陨落?」
念一怒:「你在咒我死?」
「绝对没有。」
念一狠狠剜了北冥一眼,却没有像往日那般失控呵斥,他垂眸,将目光落在半壶望月:「人间的酒?」
「嗯。」
神仙十分讨厌妖族,便是明睿如念一,也不能克服神族与生俱来对妖族的蔑视,若叫他知道自己常去幽都,还不得活活气死?
北冥替念一倒了一盏酒:「老师也尝尝?」
「好。」
眼看着念一干掉一盏酒,提着酒壶的北冥,久久不能回神。
最近,这一众神君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自来循规蹈矩,痛恨不讲规矩的云清,突然之间跑了个无影无踪,而自来对诸多事不肯有一点松懈和怠慢的念一,居然喝了她的一盏酒?
念一寻了一个位置,闲适地坐下,他抬着微红的眼睛,随意地问:「好好地,你作甚窝在这里躲懒?」
北冥痛苦的皱了皱鼻子:「老师,我也不想的,可那人间来的许世安忒笨,只一个山石大阵,我教了他足足三个月,他却还是一知半解,以至于我看到他那张蠢脸,就觉得心肝脾肺肾处处都疼。」
念一被这串说辞,闹了一个一时失语。
北冥的话,说得是稍许难听了些,却不是胡话,盖因那个许世安真得笨到两山的神仙各个都知道了。
念一小叹,将手中空杯子递给北冥,示意她再来一杯,北冥赶忙再替念一倒酒,她倒酒的时候,念一说:「修仙讲慧根和机缘,但便是慧根再差的修者,若愿意勤修苦练,就算不能修成大拿,也至少能小有所成。
但符道和阵法不同。
符道和阵法几乎和慧根,机缘无关,和勤奋更是风马牛不相及,譬如你,终日胡闹,偏偏是两山之上最强的符道师和阵法师。」
「我哪有终日胡闹?」
「呵。」念一讥笑,眼神落在书案上,一
本才写了一半的话本,「你若不胡闹,便不会把大好的时光浪费在这等无谓的事上。」
比起教许世安阵法,她自觉,还不如写几本话本呢。
未免念一揪着话本的事不放,北冥决定赶紧转移话题:「老师,我和许世安聊过几回,关于妖族凌虐凡人的事,或未必为真。」
念一笑而颔首:「本以为你活得稀里糊涂,却不想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哈?」
念一挑眉,问:「云清下山,你以为他去做什么?」
难道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连念一都说,待将来云清陨落了,偌大的两山,将都交给她,想来云清有感于命运的无常,打算纵情山水,免得将来死有遗憾。
念一看出北冥的心思,还算过得去的神色,瞬间又差了,他将酒盏重重置于桌上:「你若装病一日,无人计较,但若你继续装病,两山的神仙可不能不说话。」
「……」喵的,这是赖上她了,是吧?「老师,既连云清都觉得妖族凌虐凡人的事恐另有隐情,那我作甚还非要教会许世安阵法?」
念一正色:「妖族是否凌虐凡人,确不能定论,可这些年妖族在人间胡为的事,难道发生地还少吗?
妖族的江离,虽做着幽都的王,却丝毫不管那些个大妖们,甚至还说妖性本自由,不该被天道约束。
若叫江离继续放任妖族这般离经叛道下去,妖族凌虐凡人,甚至造下更荒唐的罪孽,都是指日可待的事!」
北冥蹙眉,为念一这番毫无根据的话。
念一不曾去过幽都,也不曾见过江离,她连大妖们终日在忙些什么都不甚清楚,却说妖族将造杀业,何其荒唐?
「老师——」
念一摆摆手,断了北冥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人间的事,或许和妖族无关,但凡人弱小,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如今神族日渐凋零,云清忧心是神族触犯了天道,故而引来惩罚,此番人间有难,若神仙能尽力,说不得能积下一点福报,也未可知。」
「……」这话,北冥驳不得。神族将亡,神王云清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若他真什么都不做,便也不配为神王了。
念一起身,神色凛然地要求:「许世安是不聪明,然,人间也没几个聪明的,你且受累,再辛苦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