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六章 她是一只妖(1 / 2)

「我曾非常憎恨我的母亲。」亦非淡言,「当然,我也憎恨过我的父亲。他们不会不知道鬼妖乃天道下的异类,不该容于世。

他们知道,却还是生了下我。

可他们只管生,却根本不管我,让我在那阴暗荒凉的地方,为了求得一丝活下去的可能,苦苦挣扎。

后来父亲寻到了我,告诉我说,他和母亲是真心相爱,因为爱得深沉,所以明知道不该爱下去,却还是爱着。

他让我原谅他和母亲,他说无论是他,还是母亲,都是爱我的。

但我从来不相信。

父亲或许是爱我的,所以这些年他为我做了许多事,但母亲一定不爱我,否则,为何自我出生起,便从未见过她一面?」

突有一滴泪,在桃夭的眼角打转。

桃夭眨了眨眼,将泪花眨没了。

那不是她的眼泪,而是默默存活在她心底的凰女的眼泪,她曾对她说过,她只是一时隐匿,她和她终有再见面的时候。

这些年,她无数次地在梦境深处呼唤凰女,但梦里始终寂静无声,以至于她开始怀疑,凰女早已魂飞魄散。

却不想,她真的还在。

「成为鬼界王子后,我私下查阅了王族的典籍,询问了父亲身边的旧人,才终于获悉,我的生母乃昔日幽都的大妖,凰女。」

桃夭叹,先前她还想着,自己若能多坚持三刻的胡搅蛮缠,把亦非耗死了,说不得能脱困。现在看来,她是脱不得困了。

亦非收起悲伤,略略正身:「大妖凰女,于一千年前被桃家族长一剑砍杀后,拔了彩翎,抽了筋骨,破开胸腹,挖出妖丹,藏于禁地深处。

五十年前,桃家弟子桃幺偷盗妖丹,惹得桃家大怒,不论生死地千里追缉,便是因为桃幺偷走的妖丹,乃是大妖凰女的那一颗。」

「咳咳。」岑夫子拢袖轻咳,是以桃夭赶紧出言否定。

然,桃夭没有说话。她不是不想说,她又不傻,蝼蚁尚且偷生,生死关头她总要挣扎一下,但,她根本张不开嘴。

隐匿在她身体内的凰女,以绝对强悍的力量,暂且夺得身体的掌控权。

岑夫子见此,只能暗暗蹙眉,而后对亦非言:「鬼界王子,你所说的一切,皆不过是你的推断。」

「是。」亦非颔首,「夫子说得是,这只是我的推断。」

见亦非承认地痛快,夫子才露出一点轻松来:「既是你的推断,那便做不得准。」

静立在一旁的许修远略略闻言,抬了抬衣袖,有些心急地睨亦非。

亦非很镇定,他先是给了夫子一个浅笑,然后说:「夫子,人就是人,妖就是妖,人变不成妖,妖却可以现出妖形。」

「……」岑夫子笑意顿失。

「之所以谁也看不出桃夭是妖,是因为有人在她的身上下了禁制,可只要是禁制,哪怕再强,也能被破除。」

夫子不仅笑不出,夫子的脸根本是黑了。

而后,亦非再不看夫子,他的眼神直接对上桃夭的眼神:「大妖凰女,我曾经很恨你,支撑我活下来的唯一理由,便是恨。

哪怕后来父亲寻到我,给了很多温暖和帮助,依旧不能抹杀我心底对你的恨意。

我告诉自己,终有一天要寻到你,问一问你,有一个鬼妖之子,于你而言,是不是一生的耻辱,所以,你才从未在我面前出现过?」

被凰女掌控的桃夭忧伤地摇摇头:「不是的,小非。」

隐匿五十年的凰女,一朝发难,困得桃夭动弹不得,可怜她只能立在暗处,任凭凰女借着她的身体,和亦非上演母子情深。

许修

远,李知行,所有前来昆仑声讨她,试图证明她是一只妖的人修们,却开始彰显他们的愉悦。

但这些,和亦非无关。

亦非目光颤动,脸上是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人:「你……」

「凰女」微微一笑,笑意里皆是慈爱:「小非,对妖族而言,所谓天道自来是狗屁,妖族存于世,从来不遵天道,只循本心。

我与你父亲相识,结缘,生下你,是绵延一生的喜悦。你父亲甚至承诺,要娶我为鬼界的王后。

可惜,他的誓言为真,天道却不容许其成为真实。我从来没有以诞下你为耻,若可以,我想陪着你慢慢长大,让你拥有快活肆意的一生。

可惜,我死了。」

亦非掩面,努力压抑痛苦的哭声。

「小非,不要恨桃夭,她吞下妖丹非她本愿,她还在我却不能在,是我的选择,而非她的强硬。更不要被恨主宰,沦为人族手里的刀,成为他们谋算的工具。」

不甘立刻盈满亦非的眼眶:「可——」

「凰女」摇摇头,神色凛然:「亦非,一千年前,妖族,甚至魔鬼两族之所以一败涂地,便是因为妖,魔和鬼活得太过天真。

悲惨从未过去,冤屈也未曾昭雪,你切莫因为个体的爱恨而蒙蔽心智,听信凡人的诱骗,做下悔不当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