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幼兰忍不住苦笑,这家伙说得倒是轻巧,是真的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在中央部委里边当然可以笑看风云,可是在地方上,哪有这么轻松简单?
像自己这样执掌一方的,一个几千万人口的大省,经济要发展,财政要增长,老百姓生活要进一步改善,大学生和农民工要就业,前面几届都遇上了经济黄金期,轮到自己了,就成逆转下滑了,你怎么来解释,怎么向上边交代?哪怕这是一个全国性的大趋势大气候,但谁又愿意落到自己身上呢?
摇了摇头,丢掉一些情绪,花幼兰重新恢复了沉静,“为民,你觉得随着你所说的这种经济下行的常态化趋势出现,作为地方党委政府可能要面临很多棘手的难题,你觉得这种局面下,可能会出现那些问题呢?”
“经济下行带来的问题太多了,哪一个摆出来都是棘手事儿,比如财政减收,目前很多地方上的财政有很大问题,尤其是在结构上的不合理,非税收入,尤其是土地出让金占到了相当高的比例,一旦经济下行,房地产业会首当其冲,届时不但税收会下滑,而土地出让金收入可能更会大跌,很多城市这几年把规划做得过于宏大,投入过高,结果遇上这种情况,恐怕就会是债台高筑了。”
陆为民没想到花幼兰会问这个问题,这说明花幼兰也是认可自己的判断的,而且已经在着手考虑如果真的如这种情况,需要来怎么应对。
说实话陆为民也没有太多的高招,每个地方的情况都不一样,而且在总体经济形势下行的情况下,局部地区很难有逆天之力,顶多也就是下滑速度慢一些,产业的结构通过调整更科学合理一些罢了。
“经济下滑还会带来地方债务偿还困难,甚至变成接新债还旧债,这几年地方债务急剧攀升,各种融资平台大肆融资用于基础设施建设,因为这些投资不但能改善所谓投资环境,还能有面子,同时也能拉动GDP增长,但他们往往忽略了这是否和自身经济发展相适应,或者说有没有这个偿还能力。这和我们国家这种官员负责制有一定关系,反正我就这一届,债务再高,我只要拖过去,那就该是下一任的事情了,我借债再多,但是本届政绩干得漂亮啊,那我就升官了,债务留给下一任,成了下一任的责任了,这就很不正常,离任审计不审遗留下来的债务是否合理,而仅仅是审查其有无贪腐,这有失偏颇,贪腐固然要审,但是这种在位乱为乱政的行为,我觉得一样应该受到追究,别说升官了,就是升了也得要给他撤下来,退下去的也要追究其党纪政纪责任。”
陆为民的话让花幼兰也有些心焦,她明白陆为民所提到的这些问题在各地都广泛存在,湘省也不例外。
在城市化建设进入高潮的这几年里,哪个地方不是靠这种手段来带动经济发展,房地产业火爆,那么卖地就是一桩再合适不过的买卖了。
卖地的大笔土地出让金投入到基础设施建设上去,可以圈出来更多的地,而一转手又可以回收更多的资金,这看似良性循环,但却需要建立在城市化进程一直这样下去,老百姓对房地产的购买力和购买热情永不消退的情况下,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哪里可能有一直火爆高烧的市场?
而地方上如果养成了这种依赖土地出让金来充当第二财政支柱,进而忽略了税源税基的培养的话,那么一旦土地出让不再吃香,那么这条断瘸的腿就没有什么能够弥补了。
“经济下滑还会带来很多问题,比如农民工的回流,当沿海地区产业结构调整,无法在沿海挣到满意的工资,很多民工就回回流到本地,加上每年毕业的大学生,新进入市场的劳动力,这又会成为政府需要解决的就业问题,……”
陆为民随口举了几个例子,花幼兰都只是听着,没有插言,一直到最后,花幼兰才问道:“为民,那你觉得这里边最棘手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陆为民一愣,想了一想才道:“恐怕还是要解决产业结构调整和产业发展的问题,这是根本,归根结底,还是要有针对性的进行产业调整,培育出一批具有市场竞争力的产业和企业来,带动经济发展,抵御整个经济下行的冲击。不是说没有夕阳的产业,只有夕阳的企业,市场始终是存在的,经济下行带来的压力只能说是让市场变得更具残酷性,但是只要你具有竞争力,你就一样可以生存下来,甚至活得更好。”
“还有呢?”花幼兰并不满意,这个问题不是最急迫的,而且大家也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