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彤云在一旁听过两个人的对话,低眸不语。
缪凤舞侧支着身子,歪了这一会儿,额角已经见了汗。康彤云见她这样,便叮嘱了含香和含玉几句,也离开了。
缪凤舞趴回床上去,将埋脸在柔软的床褥上,闭着眼睛整理自己的思绪。
她想,老天一定是个玩心很重的老顽童,当她掏心挖肺想要见到行晔,为此而撞得头破血流的时候,她与他同在一个皇宫里,却数月不得相见。
当她自以为看清楚了宫廷生活的真面目,认清楚了自己与行晔之间的天壤之别,一心只等着宋显麟立功回京来,救她出宫去的时候,老天竟把他送到了行晔的身边来。
她伤痛晕倒,他会亲自抱着她送到丽正宫来。他还将这丽正宫的偏殿赐名为栖凤阁,就说明他是记得虹风舞馆那一次相见的。
那么,他一定也记得行军途中的***愉。
如果他什么都记得,他为什么将自己弃于舞教坊几个月不闻不问?
赵婆婆曾经说过,帝王的心思渊深似海,不要轻易去揣度。他是天上的太阳,你只要接受他的恩泽照拂便是,不要妄想着去接近他的内心。
无论如何,她的命运是握在他的手中的。他可以将她从南陈救回魏国来,然后将她丢进舞教坊。也可以将她从舞教坊里再捞出来,安置到这锦绣华美的丽正宫中。
而她所做的,只能是顺从、承受、适应。
生活对她来说,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昨天这个时候,她还在安乐堂中,看着年老的太监抬着那浣衣司小姑娘的尸体,从她面前经过。今天她已经变成了后宫之中忠心可嘉的缪美人。
她曾经在无数个夜晚做着同一个美梦,梦里她成了行晔的女人,生活在他这座恢弘堂皇的宫殿里,每日等他下朝后与她相会,她给他抚琴跳舞,与他对弈对诗。
如今这种日子似乎不再是梦想了,她反而没有了梦里的那种惊喜与雀跃。她是在这座皇宫之中吃过亏的人,刚刚蓝惜萍那凌厉的眼神提醒她,她未来的生活不会如鱼儿入水般自在。
这一刻,她突然很想见到赵婆婆。她琢磨着这一两日,找个什么理由将赵婆婆找到这丽正宫来。不过以前她听人说,因为婆婆相貌可怖,怕吓到内宫的贵人,宫闱令命她不许离开御膳房与奚宫的范围,更不许往内宫靠近。
或许得等到她伤好后,亲自回奚宫一趟见婆婆了。
她趴在那里东想一件西想一件,含香端着一小碗药走到她的床边,恭敬地说道:“主子,药是温的,现在喝正好,让奴婢伺候你把药喝下,你再歇着吧。”
缪凤舞侧过脸去看她:“什么药?”
含香微笑着答道:“太医刚刚给主子诊过脉,说你气血虚亏,需补血养气,外伤才会好得快。”
缪凤舞只得挪了一下身子,将头靠近床边。含香偏身坐到床沿上,一口一口地将药喂给缪凤舞。那药又苦又腥,缪凤舞勉强喝下去,脸都皱到一处去了。
含玉赶紧递过来一碗蜂蜜水,缪凤舞也不等含香接,自己抬手端过来,咕咚咕咚灌下去,才觉得好过了一些。
她缓过一口气来,看着含香问道:“含香,你多大了?”
“奴婢今年二十了。”含香恭敬回道,接着一指含玉,“她十八岁,我们两个以前在端懿宫伺候孝明太妃,我们俩儿的名字,也是太妃赐的。两个月前太妃殁了,我们被分到丽正宫来,原本是给贤妃娘娘管一管衣饰妆品。如今跟了主子,是我们两个的福份,以后一定会儿尽心尽力服侍主子。”
含香很会说话,而且她一口一个“我们”,缪凤舞就知道她和含玉的关系非常好。
“原来是这样……我初来乍道,跟了我,少不得让你们受委屈。既是一个屋里的人,以后大家相互关照吧。”缪凤舞知道自己出身寒薄,一时也给不了这些奴才们什么好处,言语上便客气了一些。
“含香姐姐说得是实话,主子是有福气的人,主子受伤,皇上急得不行,刚刚在外面拍着桌子要拿广乐司管事的人。皇上一向威严,难见喜怒,他那么生气,可见是很把主子放在心上的。奴婢们跟了主子,是沾了主子的光呢。”含玉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目光灵动,一看就是一个活泼的人。
“既有缘份到了一处,是福是祸,以后相互担待吧。”缪凤舞觉得贤妃指给自己的这两个人真是不错,不由地笑了一下。
“主子这一会儿精神还不错,要不要奴婢把小江他们三个叫进来?让你见一见?”含香请示缪凤舞一句。
“好呀,叫他们进来,我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