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大总统府。
革命军东路军被闽军击溃的消息传来,孙中山本就忐忑的心情忽然变得格外沉重,此刻,他望着争论不休的十余名麾下文武,心中感到从未有过的失望。
胡汉民、陈炯明、廖仲恺、汪精卫等人仍在激辩,一个个面红耳赤,情绪激动,与会的其他十余名党内精英不时对某一方的观点予以附和或者是反对,整个会场熙熙攘攘显得混乱不堪。
争论的双方气急败坏,整个会议出现失控的迹象,争论的内容却与最为关键的革命军东路军的溃败无关,焦点是同盟会元老、刚被北京政府撤职的湖南督军谭延闿拒绝出席孙中山主持的广州中央特别会议,离开斗争激烈形势复杂的湖南长沙,不顾湖南护法革命军总指挥程潜的劝阻,率领一个庞大的代表团“回访四川”。
这一消息引起中外各大政治势力的极高重视,英国人的《字林西报》、已经成为法国政府在中国的喉舌的《远东新闻报》均在头版显要位置发表评论,惊呼中国南方阵营中的主要革命力量面临重新选择的危机,中国的政治势力正在走向极其复杂的分裂与联合,中国的政治版图很可能因为谭延闿的四川之行而改变。
随着谭延闿访问四川的消息传出,正在加强备战准备相互征伐的湖南三大势力随即偃旗息鼓,无论是代表北洋政府的傅良佐部和赵恒惕部,还是代表南方政府的程潜部,在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面前都显得惊慌失措。
夹杂在两大势力之间的陈宦部,则是迅速收缩稳守岳阳,深恐被北方政府赶下台的谭延闿引来强大的川军,如果川军真的干预湖南局势,首先被灭掉的恐怕就是陈宦所部。
混乱的争论仍在继续,谁也说服不了谁,疲惫不堪的孙中山刚要行使权力,下令停止这个无益的会议,秘书长马君武已经悄悄走到他身后,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介石和子承回来了。”
孙中山精神一振,抓起桌上的木槌连敲三下,会场立即安静下来,面红耳赤的争论双方缓缓坐下。
孙中山没有立即宣布散会,而是对刚才的激烈争论做出总结:“诸君刚才的争论很危险,特别是诸君的心态令人担忧,湖南的局势虽然有走向复杂的趋势,但是仍然维持原有的秩序,没有发生军事冲突和政治争论,我们的革命力量仍然控制着湘南和湘东大部分地区,敌人不但没有因为湖南政治局势的突变而发起攻击,反而相继收缩防线,脱离冲突区域,因此,我们没有任何必要担心湖南局势就此失控,更不能悲观失望,在没有任何完善的计划之前,我们仍需要密切关注湖南局势的发展。”
众人不管是否服气,听完孙中山的话都没有提出异议,反而是孙中山的沉着镇定,让不少人也冷静下来。
孙中山继续说道:“目前迫切需要解决的是我们内部的问题,特别是革命军各部之间的领导权和相互协调问题。到目前为止,归附我们中央政府的桂军刘震寰部、滇军方声涛部,还有湘军、赣军两个旅,都没有很好地服从中央调遣,不但不积极北上助战,反而盘踞广东各主要城市,以护法战争的名义向广东各界强行征税,获得的巨额税款竟然没有一文钱交给政府,使得我们的西路军在粤赣战场迟迟打不开局面,东路军在粤闽战场也得不到有力支援,这才导致了北伐护法的失败,这要比谭延闿率团访川重要得多!现在我宣布散会,诸君回去好好想想,怎么解决我们内部的团结问题。”
在一片愧疚而又沮丧的目光注视下,孙中山缓缓站起离开会场,留给与会者一个疲惫的身影。
书房里,等候多时的蒋介石和刘秉先听到脚步声便站起来,孙中山进门时略微挥手,坐下后抬头细细端详两位铩羽而归的爱将,良久,才发出一声无奈地感叹:“战败之责不在你们,在粤军第五旅,要不是第五旅率先后撤,整个战场就不会瞬间糜烂,你们在敌军两个师的包围之下仍能顽强作战,最后虽然失败但却成功突出重围,把近半革命军队安全带回粤北,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先生……”蒋介石和刘秉先感动不已。
越来越瘦的蒋介石气愤地说道:“粤军太无耻了,他们不是打不过对面的敌人,之所以撤退,我看完全是个阴谋,他们是在借刀杀人,是要借敌人的力量,消灭我们这支威胁到整个粤军的革命军队,他们害怕我军的政治宣传,害怕我们唤醒广东民众,害怕我们占据广州,控制广州,所以才在东线战场上设下这个巨大的圈套......
“先生,因为粤军第五旅的悄然撤退,致使闽军三个旅对我军实施包围,导致我们牺牲了两千余名优秀的官兵,剩下三千余人无一不带伤,两千余人啊!有多少革命力量可以经受这样无谓的消耗?”
刘秉先红着眼说道:“先生,这是秉先从军以来从未有过的耻辱,我们不是被两倍于己的敌人打败,而是被自己人暗算!这个仇一定要报,否则对不起死去的两千英灵……”
孙中山痛苦地抬起手,制止两人再说下去:“介石、子承,不要再说了,出现这样的问题是我的错,是我没有领导好,是我没有教育好家乡的军队,是我的影响力和威望还不足以让粤军将领们敬服,这才是东线战场失败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