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之前他怎么不来?弄到现在无法收拾了他才来,有什么用?赶他走!”邹文翰气得三缕长须抖动不止。
客厅里心急如焚的罗纶顾不了那么多了,疾步来到邹文翰身边,深深弯下腰,双手作揖,颤悠悠地哀求:“老哥息怒啊!罗纶鬼迷心窍了,对不起你啊,老哥……”
邹文翰缓缓转动椅子,冷冷盯着弯腰不起的罗纶,重重地哼了一声:“哼……谁出的主意?”
“尹硕权尹都督,都是他和新军几个统领搞出来的……小弟也是事发前不久才知道,可我……”
“那你为什么不制止?你这个副都督干什么吃的?”邹文翰指着罗纶吼起来。
罗纶直起肥胖的腰板,脸上全是悔恨和委屈,肥厚的双唇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要不是老妇人在一旁极力劝抚,不知道生性耿直、恩怨分明的邹文翰是否跳起来揍罗纶一顿。
邹文翰挡开老夫人,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老夫人和丫鬟赶紧给他灌下喝几口茶水才缓下来。
邹文翰喘息稍定,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仰望天huā板上洁白的西洋浮雕,幽幽长叹:“罗矮子啊罗矮子,你们要遭报应的,我难以想象一鸣接到噩耗之后,会有什么反应……你们太卑鄙了,趁一鸣不在成都,把他老师的脑袋割下来了,当成你们立威的垫脚石!你们够狠啊,我现在才发现,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这下完了,不用等刘存厚和熊克武的大军到来了,你们这帮人自求多福吧!”
“邹大哥,你可要帮帮小弟啊!小弟深处夹缝之中,度日如年啊!”罗纶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邹文翰恼火至极,指着罗纶大声吼道:“你们自以为聪明,能打一鸣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一鸣的振字营反应如此神速吧?现在你们的都督府和城中各大营,被西北两面城墙上的二十几门大炮指着,你们才知道怕了,之前为什么不知道怕?”
罗纶大声哭喊起来:“正是因为如此,小弟才厚颜赶来求老哥相救!就算老哥不原谅小弟,也请老哥体恤成都几十万百姓的生死安危吧,眼下只有老哥能解除迫在眉睫的危机,小弟等人再怎么错,也不能祸及无辜百姓!老哥,罗纶给你跪下了……”
罗纶“噗咚”一声跪下,伏在地上嚎啕大哭,吓得老妇人连忙上前搀扶劝解,可罗纶就是哭泣不止不愿起来。
邹文翰痛苦地闭上眼,良久才发出一声长叹:“你回去吧,一鸣没回来之前,估计振字营不会动手,你要是还有点儿良心的话,马上回去备一口好棺材,好好把赵大人的遗体收敛了,怎么说他也是法定的封疆大吏,他长年戍边,平息内乱,抵抗外辱,保住了康藏疆土,也保住了我们四川的安宁,对国家民族是有大功勋的,哪怕他真的拥兵自重顾盼自雄,妨碍你们的前途,可他也罪不至死......你们啊,被那点儿权势蒙住眼睛了,可悲可叹……”
“可是……可是刚才尹昌衡在明远楼下令,天一亮就要举着人头(游)行示众,让所有民众有个发泄的途径……”
“什么——”
邹文翰吓得跳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连连后退的罗纶,再也压抑不住满怀愤怒和失望,抬起颤抖的手指向罗纶:“你你……你滚!马上滚,滚——”
罗纶吓得转身就跑,邹文翰的手仍然僵硬地指向前方,修长的身躯开始摇晃,老妇人和几个下人连忙冲上去扶他坐下,又是捏手又是搓胸乱成一团。
过了好久,邹文翰徐徐吐出口浊气,缓缓转过头望向窗外明亮的晨曦,含含糊糊地吐出几个字:“一鸣,你可要稳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