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完了,李政用毛巾毯将她裹住,打横抱进里间卧室,放上床。回到厕所,冲了一个凉水澡,出来之后,他才把灯打开。
下午干干净净的屋子,不过几个小时,就成了一片狼藉。
白费力,徒劳功,一切都没有改变。
李政无视地面,一头躺到了床上。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他坐起来,下了地,走进里间,没开灯,就着微弱的光线,探手摸了摸那人的额头。
感冒加落水,湿衣服脱得及时,可还是发烫了。
李政去到边上的船,敲了敲门。
老刘叔已经睡下了,只是一直睡不着,门一开,他立刻问:”那孩子怎么样了?”
李政说:”她发烧了,我现在就开船,早点赶到码头,你呢?”
”我天亮了再走,实在没力气了。
李政点点头,向对方拿了点冰块,回到自己船上,给那人敷上,就立刻进了驾驶舱,过了三个小时,回去休息了一会儿,摸了下那几件小衣服,已经差不多干了,他又进了里间卧室,摸黑给床上的人穿回去。
难免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他心无杂念,很快就好了。
船开开停停,直到天光大亮,周焱才清醒过来,闭眼适应了一会儿刺眼的阳光,她才再次睁开眼。
脑子从一片空白,到注入一点一点的画面,足足用了她半个钟头。
周焱撑起身体,头痛欲裂,连脸上肌肉都在酸疼,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强自休息了片刻,她才能下地,去厨房泡了两杯盐开水喝下,又休息了一会儿,觉得力气回到了身体里,她才出了门,慢慢走向驾驶舱。
李政把着方向盘,叼着一根烟。
他对烟不上心,没有瘾头,可有可无,不过烟倒是能让人提神。
他正要换档,余光突然瞥见门外的一道影子,手上稍稍停了一下,才握紧档位,掰了下去。
门开了,他说:”醒了?”
”嗯……昨天晚上……”周焱想了想,问,”老刘叔和欣欣呢,有没有事,怎么没见到他们的船?”
李政说:”你不如先顾好自己。”
周焱说;”我发烧了。”
”还算你没烧糊涂。”
过了会儿,周焱问:”报警了吗?”
李政吸了口烟:”报什么警?”
”昨晚那些黑社会,不用报警?”
”黑社会?”李政笑了,”那些是河霸。”
”河霸?”
”唔,都是附近的老百姓,一些游手好闲的混混,报警没用,不是第一次了。”
”噢……”周焱点点头。
周焱体力不济,很快就回去了。
昏昏沉沉的到了下午一两点,她隐约听见有人叫她,一会儿”喂”,一会儿”周焱”,她睁开眼,听见立在床前的那人跟她说:”去医院?”
周焱摸了下自己的额头,不是太烫,她心里有了数,说:”睡会儿就好了,不用去医院。”
李政”嗯”了声,也不再管她,随便煮了两碗挂面,一碗给了她。
周焱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进去,吃完了,听见李政说:”我出去一会儿,你睡着。”
周焱点点头。
一睡就睡到天黑,她还是被个孩子的声音叫醒的。
”白姐姐!白姐姐!”
周焱迷迷糊糊睁开眼:”欣欣?”
”白姐姐,你生病啦!”
”我好多了。”周焱看向完好无缺的小羊角辫,问,”你昨晚有没有事,有没有伤到哪里?”
”没有,我才不会有事!”欣欣挺胸抬头地说,”我又不是不会游泳,就是一开始呛了水,没有反应过来。”
周焱笑道:”没事就好,你爸爸还下去捞你了,你爸爸呢,有没有事?”
欣欣摇头:”没有!”又点头,”有……”
周焱奇怪:”嗯?”
欣欣气呼呼地说:”昨天半夜,我们家被偷了!”
原来昨天半天,人睡得正熟的时候,老刘叔突然被凳子倒地的声音惊醒,起来一看,就看见一个男人冲了出去,他追出去的时候,对方已经上了一艘小船,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两个人正是几个小时前来勒索他们的河霸。
门被捣破了事小,放在船上的现金丢了,那才是大事。
船舱客厅里,老刘叔老泪纵横:”欣欣她妈当时治病借了很多钱,结果人没救活,家里欠下一屁股债,这点钱是我好不容易存下来的,欣欣明年就念小学了,这点钱不能丢啊!”
李政坐他对面,问:”多少钱?”
”四万,足足四万块啊!”
李政问:”报警了么?”
老刘叔点头:”报了,可是谁知道那些人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连长什么样我都说不清。”
李政也不安慰,也不说上一句”钱没了还能赚,身体气坏了就什么都没了”,他只是陪着沉默一会儿,说:”顺其自然吧……我明天走,也不好帮你。”
老刘叔点点头:”你忙你的,船期不能耽误,我也明天走,明天等到下午看看有没有消息,要不然也不能干等下去。”
李政回到自己船里,那姑娘还没睡,正捧着他的搪瓷杯喝开水。
周焱呛了口水,说:”你回来了?”
”嗯……正好,你过来一下。”
周焱跟进去。
李政坐到了床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大约两千来张,他抽出两张钱,递给周焱:”唔!”
周焱看着钱,没拿。
李政说:”够你回去的,要就要,过了明天就一分也别想拿了。”
周焱终于伸出手,说:”我会还给舅公的。”
”随你。”李政道,”我明天走,今晚你可以再睡一晚。”
两人头一次在同一个时间休息。
周焱睡着了又醒来,断断续续咳嗽着,她尽量压低声音,把自己闷在被子里,折腾了许久,才睡实过去。
外面的人向来日夜颠倒,晚上头脑反而愈发清醒,一直都睡不着,后来索性就出去,架了梯子,爬上船舱屋顶乘凉了。
无所事事躺到天蒙蒙亮,他看见船舱里走出来一个人,瘦瘦小小,背着个书包,四处张望了一下,似乎在找什么,没找到,她又进了屋里,没多久就出来了,登上了码头。
李政又躺了回去,看了会儿天,等到有点困了,才顺着梯子下来,回到船舱。刚摸到搪瓷杯,他的手就顿了下,抽出压在底下的字条,扫了两眼,随手扔了。
中午,船只徐徐离港,没入群船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