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5、二十年9月14日 雨(2 / 2)

宋北云 伴读小牧童 2009 字 2022-09-28

“利益关系其最直观的表述就是政治形式和政治手段,什么是政治?政治就是争端权利的斗争,权和利。什么是权?权力是获取和分配利益的能力。什么是利?利是维持和发展一个人或者一个集团的生存资源。而在当下乃至未来很长时间,利益往往会向社会中身份最高、背景最雄厚、实力最强的人身上靠拢,而这三个内容集合起来就是人事问题。”

“是……孩儿受教了。”

“人事问题,之所以敏感。就是因为它发端于身份,牵扯到权力,核心是与利益挂钩。而对利益的争夺,就是政治。”宋北云敲了敲桌子:“你现在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了吗?”

二爷低着头不敢言语。

“你可能还不明白,因为你成长环境的关系,你没有深切的接触过这些东西,也怪我这些年没能好好教导你。”宋北云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你身上的错,有我八成。”

“孩儿不敢……”

“你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肯让宋辽一统吗?就是因为人事无法调和,换而言之就是利益的集团无法调和,有冲突。资源有限,我没有时间既一边集中国力发展工业又一边处理宋辽两国庞大的利益集团。换而言之是一个朝廷没有办法接受两套班底。谁上谁下?”宋北云轻笑了起来:“可能他们在我还活着的时候不会说什么,但一旦我下位了,你们能不能镇压的住这些蠢蠢欲动的利益集团?”

“现在看来,你们不能。”宋北云说着叹了口气:“真正影响统一的,就现在来看不是宋辽之间的文化、经济,就只是一个尾大不掉的利益拉扯。”

“你现在把半个朝堂的官员都给推下去了,他们背后的集团不会放过你的,而剩下被你拉上来的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也会拼死反抗,最后的结果就是无尽的内耗。所以政治斗争,要铲,铲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是需要铲掉它一整个链条,挖出萝卜带出泥,一个都不能放过。所以为什么说政治斗争残忍而黑暗呢,因为是屁股决定脑袋嘛,你屁股坐在哪边,即便是没有干任何事,脑袋都可能要搬家。”

“孩儿没想到这一层……”

“而且你以为换上了一批守旧的人就完事了么?他们之间利益也不是统一的,也是要争夺的。不出两年,他们又会分化开,一部分固守阵地,一部分寻求合作,政治非黑即白,守旧的阵地摆在那,那么另外一部分人自然就会投入到维新党的阵营里,继续冲锋陷阵,并且双方的集团都不会轻易的再让你拿捏了,会把你架空,让你成一个只有身份没有地位的统治者。皇帝好当么?你以为呢?”

说实话,二爷是真的被震惊到了,父亲从小到大在他的映像里就是那个在家给大伙儿扎纸鸢、做饭、耍赖、扮丑、逗孩子笑,还会被老婆骂的傻乎乎的男人。

但现在当他用另外一副面孔时,原本只能用一句“这里水很深”形容的政治却被他三言两语拆了个零碎,掰得稀碎喂了过来。

也就是说,现在在他面前的父亲,跟他认知里的父亲和传闻里的父亲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那个统协大宋万里江山,万万人之上、一言九鼎、不是皇帝胜似皇帝的宋北云。

“经营者,善断。”

宋北云说完,抿了抿嘴:“虽然我答应你娘亲不会过于为难你,而且让我去杀自己儿子,也说不过去。不过死罪可免,毕竟你也没有向韩琦他们举起屠刀,但活罪难免吧。”

“孩儿认罚。”

“嗯,很好。你是大人了,犯错要承认,挨打要站稳,父亲这些年没有好好教你,我也有错,所以这次的屁股我给你擦。”宋北云轻轻用手指叩着桌面:“我让你去福建,给你表哥打下手,从最底层开始干,你乐意不乐意?”

“孩儿乐意。”

“嗯。”宋北云点头:“明日一早就出发吧。”

“是……”

“退下。”

被屏退二爷,出了门被冷风一吹,这才算是活了过来,不知不觉他一身已经被汗水浸透,冷风袭来浑身竟是打起了哆嗦。

父亲一个字都没有责难他,但他却浑身紧绷,差点就尿了出来,恐怖的压迫感和那种气势真的是太可怕了,可怕到让他都不敢承认坐在那的人竟是自己的父亲。

而一个问题也在他的脑海里缓缓升起——那就是上位者吗?

相比较而言,自己简直就是个没长毛的雏鸡,所谓大权在握也不过是自以为的天高海阔,跟父亲一比简直就是个笑话,他如鹰隼一般俯瞰大地,草木细微皆入眼底。而自己呢?小小的一个宫殿就是他的全部了,看上去不小,但相比较父亲的眼界,这宫殿不过就是个鸡笼。

之后的事,倒还真的是宋北云去处置的,他先是登门拜访把韩琦给请了回来。

韩琦看到他,两人相视一笑,只是无奈叹息却无半句对这件事的讨论,只是聊了聊远方战局。

之后在韩琦的帮助下,宋北云把这次的乌龙都给解决了,原本的维新派和守旧派又回归了胡闹之前的模样。

两边的人其实都没什么怨言,毕竟就是一场闹剧,虽然这起起落落的闹了笑话,但面对宋北云时,多多少少都是要给些面子的。

按照常理来说,二爷是要赐毒酒的,但好在这次他心眼留足了,大家也都是被好吃好喝的软禁了几日,就当是疗养。既然没有杀人,所以这流徙三千里的刑罚也算是很重了。

不过他们倒也是真的佩服宋北云,这换成他们谁不忍心直接把亲儿子给流放到三千里外的福建沿海去。

服!铁腕就是铁腕,没什么好说的了。

二爷昨日就已经启程去了福建,三千里,一里不多一里不少。

在路上的时候,二爷倒是没什么怨言,毕竟去表哥那里嘛,表哥可是大宋的太子,人家都肯沉下心去,自己没道理比他差的。

只是经过这一次,二爷也算是心性大变了,至少是不狂了,因为他发现自己跟天下英雄比起来,真的是太嫩太嫩了,而重新开始审视父亲之后,他这才发现原来有些东西真的是需要自己亲眼所见为实,道上的传闻都他阿嫲的不靠谱!

谁说宋北云只会吃软饭的?谁说宋北云一点能耐没有的?人家三言两语就能调停一场政变,用七天时间就能将一个国家拨乱扶正,而且只是他一个人,只是动用了他一个人的信用和名望。

这天下谁能做到?

二爷坐在马车里,翻开临行前父亲给他的笔记和这些年的心得,看了一遍又一遍,看着看着却是笑出声来,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