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越快,动能与惯性也越大,搭乘员承受的G力也越大,遇上高超音速大过载机动,比如翻滚、大角度转弯等等时,G力甚至足以把活人变成绞肉。正是基于这一点,‘独角兽’系列之后再也没有开发过完全采用脑量子波感应框架的MDS,对以搭乘血肉之躯为前提的机体来说,高速高机动性与高度敏感的操作方式相叠加实在过于危险。像这种只有极少数过硬王牌才能驾驭的烈马,不管是从生产成本,作战效能,抑或装备普及性的观点来看,都只能算是得不偿失的鸡肋。所以,有必要重新检讨整个研发规划,从头开始。”
于是,有了“军团”,有了‘沙拉曼达’。
“但如今‘沙拉曼达’的机动性已经强化到足以压倒‘独角兽’的程度,换言之,这架机体对搭乘员更危险,更苛刻。虽然‘生命之海’和其它对G措施被保留了下来,在理论层面上,搭乘环境应该比‘独角兽’要安全一些,但别忘了,掌握主导权的是人工智能,它不会在乎搭乘员是否被晃到想吐,在不断变换的风景和G力面前,不管搭乘员是呕吐还是眼珠子飞出来,机体都不会停止行动。只要搭乘员还活着,生命体征参数不影响战斗,就会持续行动。你没有任何手段干涉或制止机体的运行,只能一起行动……杀人。”
停顿了一下,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冰冷的目光从镜片后面打量着马赛满是凝重的脸孔。
“我想确认一下,你在提交申请之前,应该已经被告知过这些事情了吧。”
“是的。”
“如今我再详细解释说明了一遍之后,你还是坚持要在清醒状态下搭乘‘沙拉曼达’吗?”
“是的。”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去杀人吗?”
语气毫无动摇,但夹杂进了一丝微妙的疑问。
亲手剖开无数人的身体和头盖骨,无数次见证、观察、制造、玩弄生命与死亡之后,疯狂的科学家第一次对站在眼前的“实验体”产生了疑问。
曾经以为他只是个性能参数优异的实验素体,结果他先是在战场上展现出异乎寻常的战斗力,接着又得到皇帝陛下的垂青,从几近崩溃的边缘重新站了起来。现在又主动提出搭乘“沙拉曼达”奔赴战场……
——除了迫不及待想要杀人,真的是想不出别的可能性了。可要是让一个杀人狂在清醒状态下和人工智能进行联动,其中的风险实在是……
皇帝陛下的旨意已下,身为一介技术官员的门格尔不可能再改变什么,但起码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将搭上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超级兵器,最低限度要做好应急情况的预案和心理准备。
“明明就不想杀人——”
“教授。”
男孩扶着栏杆,有些浑浊且冷硬的目光测转过来。
“我之前就想对你说了。不管是详尽周到的说明,还是刚刚那句话。你都是以‘不要搭乘那玩意儿’、‘最起码以失去意识的状态去搭乘’为前提进行说教。为什么……会有这种前提?我什么时候说过‘明明不想杀人’这句话了?”
“你……”
抓着终端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总是睥睨白老鼠般的倨傲表情变得僵硬,门格尔用力咬紧了嘴唇。
面对瞬间变得可怖起来的面孔,马赛摇了摇头。
“抱歉,教授。我不该说这个的。可能是我不会说话,可能是因为我还没整理好心情,想不出更合适的措辞。但……身为研究员的您,为什么要以实验对象的角度来思考实验对象的想法和感受……我不明白。我明明什么都没说,您最先想到的却是——‘杀了人的话,应该会为此而后悔’呢?”
近乎窒息般的安静横亘在不足一步的距离之间,双方就这么对视着,直到下方的技术员大声叫喊着马赛让他过去帮忙,异样的气氛才消散开来。
就在马赛行礼后转身匆匆离开时,门格尔也离开了。
背对着“沙拉曼达”和马赛的门格尔紧咬着嘴唇,脸颊时不时的抽搐着,面目狰狞扭曲。
——就像闹别扭的小孩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