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大人。”沈妙言朝他微一颔首。
司马辰随她一同信步而前,声音清朗:“我瞧你眉心紧锁,想来是有什么烦心事。咱们也算有缘,你不如与我说道说道,兴许我能解了你的困惑。”
“我的困惑无人可解,唯有我自己能解。”小姑娘摸着雪团子的毛,声音平淡却倔强。
“你不说,又怎知旁人解不了?”
沈妙言瞥了他一眼,这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与旁人都不同的气息,亦师亦友,亦兄亦父,叫人情不自禁地就对他产生信赖之情。
她的戒备心稍稍减轻,淡淡道:“活在世间,总以为脚下有无数条路可以选,总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就能到达那个最期待的将来。可是,上苍其实早已为我们选好了该走的路。便是再如何努力,也避不开那个轮回……真是可悲。”
这话老气横秋,经由一个十六岁少女说出口,沧桑而诡异。
司马辰唇角仍旧噙着笑,注视着长街尽头墨青色的天际,声音清雅出尘:“就算咱们脚下的路,是上苍早已注定好的,可不到最后一刻,姑娘又怎会知道,上苍为你选的这条路,究竟是荆棘丛生,还是鲜花着锦?只站在路口稍稍看了一眼,就开始抱怨上苍的不公,并因此懈怠,这般人,将来是成不了大事的。”
沈妙言惊讶地偏头望他,他捋了捋胡须,一身清绝,好似误入闹市的老神仙,尽管他其实只有二十多岁。
天光渐亮。
司马辰笑得恍若勘破凡尘:“不执迷于脚下,不执迷于眼前,拿得起,放得下,安之若素,处变不惊,尽己所能,落子不悔……便是上苍,或许也会被打动吧?”
沈妙言顿住步伐,他收了伞,仰头看天:“雨停了。我也该回司天台了。”
“先生今日之言,令小女子如醍醐灌顶,多谢先生指教。”沈妙言朝他的背影微微屈膝。
司马辰走后,沈妙言独立于街头,声音清越:“不执迷于脚下,不执迷于眼前。尽己所能,落子不悔……”
嫣红晶莹的唇角翘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她转身,朝薛府而去。
薛府花园,湖畔楼阁。
薛宝璋倚在窗边的条案上,正在宣纸上信笔勾勒湖光山色,听见碧儿说沈妙言求见时,持笔的手微微一顿,墨点重了些,满幅画尽毁于这一点败笔。
她将笔搁到青瓷小山笔搁上,淡淡道:“请她进来。”
沈妙言被请进小楼,只见楼里的墙壁上挂满了各色书画,落款是红泥篆书“薛吟”二字。
她在楼梯拐角处,盯着一副巨大的水墨荷塘图赏玩片刻,才赞道:“薛姐姐倒的确无愧于大周第一才女之名。”
“我们家小姐琴棋书画样样俱全,自然是名副其实的第一才女。”碧儿颇有些骄傲。
沈妙言含笑,随她一道继续往楼上走。
碧儿推开门,沈妙言就瞧见薛宝璋正坐在圈椅上品茶。
正是傍晚,湖风从窗外吹进来,满室书香,叫人心旷神怡。
薛宝璋抬眸,笑吟吟的模样,与平常一般无二:“沈妹妹今日登门造访,这可真是稀客!碧儿,还不看茶?”
沈妙言在绣墩上坐了,开门见山:“薛姐姐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这一趟前来,所为何事。如今四哥在宗人府受难,我只盼着能早些救他出来。”
薛宝璋细白的手指托着碧绿晶莹的茶盏,姿态雅致秀丽:“我与他也曾有过一段婚约关系,虽然终究是有缘无分,可他遭此一劫,我心中也甚是难过呢。只是不知,我能帮沈妹妹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