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旨,着各地郡县捉拿宁远侯府的一众逆贼!”宏宣帝指着一旁书桌上的纸笔道,“想逃?朕看你们逃到哪里去!”
裴书仁写好一道旨意,宏宣帝看了看,让裴书仁用了玉玺,又道:“你再帮朕拟一份遗诏……”
裴书仁诧异地看了宏宣帝一眼,道:“陛下,您不过是偶有小恙,何至于要……?”
宏宣帝笑着道:“有备无患吗。”又感慨道:“虽然太子已立,可是朕还有些事情不放心。——这份遗诏,是给仪贞防身的。”裴书仁知道,仪贞是皇贵妃的闺名。
裴书仁闭了嘴,走到书桌旁边,拿了笔,沾了些墨,听宏宣帝口述遗诏。
……
又过了半个月,西南还没有信来,宏宣帝的病情更加严重,几乎每天清醒的时候不到一个时辰。
皇贵妃日夜守在宏宣帝床前,熬得头发都花白了。
贺宁馨在镇国公府里养胎,一时还不知道这件事。她的娘亲许夫人如今住在镇国公府,将此事瞒得死死的,不许任何人议论他们国公爷失踪的事。
简飞振听说了消息,心急如焚,恨不得飞到西南,去寻找兄长。可是家里又不能没有男人。卢珍娴也很伤心,却不许简飞振露出一丝半点,免得又惹得贺宁馨动胎气。——贺宁馨这一胎,可不如怀小子言的时候顺畅。
许夫人防备了丫鬟婆子,却没有防备得了小子言。
小子言喜欢在府里到处乱跑,东躲西藏,无意中便让他听见了几个仆妇下人躲起来的窃窃私语,便赶紧跑到内院问贺宁馨:“娘,她们说我爹不见了,是不是真的啊,娘?”
贺宁馨想起这一阵子府里头怪怪的感觉,心里一沉,拉着小子言的手,斩钉截铁地道:“不,不是真的。她们瞎说。你爹爹,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说会活着回来,就一定会活着见我们!”
可是贺宁馨虽然安抚了小子言,却也坐不住了,第二天便要坐车去大觉寺,给简飞扬祈福。
许夫人死死得拦住她,说她有身孕,不能太过劳累。自己代替贺宁馨去了大觉寺,帮自己女儿、女婿一家人上香祈福,贺宁馨才罢了,只是在家也是日日祝祷,望苍天有眼,护简飞扬一路平安。
再说简飞扬他们在西南,刚开始的时候,确实被准备了很长时间的老宁远侯的部下打乱了阵脚。简飞扬护着太子一路躲过叛军,最后逃回了在自己的营帐。
简飞扬自从军以来,还没有吃过这种亏。他也是从战场里面拼杀出来的悍将,并不比老宁远侯的手下差,且比他们更聪明一些,很快便稳住了阵脚,带着宏宣帝先前派给他的镇国公府以前的西北军户,一路打了回来。
西南的军户有另外一半,并不愿意跟着宁远侯造反,便被简飞扬和太子收编,成了主力。
羌人借机又到大齐的西南边境劫掠了一番。
简飞扬忍无可忍,带着大军一路打出了国境,打到羌族境内,把羌族的所有首领都斩杀殆尽,将羌族的领地正式圈进了大齐的版图。
楚华谨和他的手下都没有料到,他们筹谋了十几年的大事,居然不到一个月就被简飞扬逐个击破了,都对他恨之入骨。可是简飞扬自己就有一身本事,更别说身边护卫重重,成天守卫在太子身边,他们连个边都挨不着。
安郡王带着缇骑中的暗杀能人,拿着太子给他的名单,将楚华谨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除去,只留下楚华谨,像猫捉老鼠一样,冷眼看着他挣扎。
到了最后,楚华谨见大事难成,自己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死于非命,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抱着最后剩下的一点东西,偷偷溜出了大营,打算一个人逃去江南。他事先让人将宁远侯府的妾室和孩子们都悄悄转移到江南去了,已经为自己留了一条退路。——江南那个地方,人数多,地方大,随便找个地方,他都能做个富家翁,隐姓埋名过完下半辈子。
这天晚上,简飞扬带了亲兵,去外面巡查各个关口。
楚华谨一时没藏好,被简飞扬看见了。
对于如何处置楚华谨,简飞扬想了很久。他知道,楚华谨活着,也许宏宣帝才会放过镇国公府。可是让楚华谨这样一个勾结外敌逍遥法外,简飞扬又不甘心。
心念电转之下,简飞扬有了主意,便叫了自己的亲兵过来,让他们去护送太子过来,说有事要请示太子。
亲兵不敢违抗简飞扬的命令,便都回去请太子去了。
简飞扬这才对着楚华谨藏身的地方低声道:“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楚华谨犹犹豫豫地从藏身的地方钻了出来,一看只有简飞扬一个人站在栅栏边上,便一下子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道:“简飞扬,你让我走,我走了,圣上才不会动你们镇国公府。”
简飞扬十分意外。——楚华谨居然能想到这一层。
楚华谨看见简飞扬的神色,知道自己说中了他的心思,心里大定,便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简飞扬道:“你要知道,以圣上的禀性,收拾我们宁远侯府,剩下的,就是你们镇国公府了。——你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吧?”
简飞扬摇头道:“我和你不同。我从来就不会想着谋反。你狼子野心,别以为别人都是和你一样。”
楚华谨嗤笑一声,道:“你对圣上忠心,有什么意思?他们范家,当年还不是抢了别人的江山?——他们若是知道‘忠心’二字怎么写,这大齐江山,也不会姓范了!”
简飞扬一点都不为所动,沉声道:“前朝有云,秦失其鹿,天下逐之。你认为,你是能够逐鹿的人吗?——你也算逐过一次了,你连我都斗不过,又怎么能够跟天下英雄一起逐鹿?!”
楚华谨恼羞成怒,道:“如果我爹还活着,你以为这天下不会姓楚?!”
简飞扬嗤笑一声,看见太子一行人正往这边走过来,便将腰间的剑拔了出来,对楚华谨道:“给你个机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拔出你的剑,你砍我一下。我站在这里,若是动摇半步,我就不姓简!”
楚华谨和简飞扬面对面站着,自然不知道太子正往这边走过来,见简飞扬突然提出这样荒诞的提议,心下大喜,拔出自己的腰刀,便向简飞扬头上砍去。
简飞扬举剑相迎,楚华谨又变换角度,往简飞扬的腰间砍去。
太子在后面见了,大急,迅速举起自己随身携带的火枪,冲着那背对着自己,正持刀往简飞扬身上砍过去的人脑袋上开了一枪,正好击中那人的后脑勺。
那人应声倒地不起,死得透了。
简飞扬赶紧给太子跪下,感激地道:“谢太子救命之恩!”
太子给手里的火枪又装了一发弹药,才缓步走了过来,问简飞扬:“这是谁?”
那人穿着黑色粗布衣裳,打扮得十分土气。
简飞扬站起身,用脚将地上那人踢得翻了过来,对太子道:“是宁远侯楚华谨。”
太子倒吸一口凉气,心下大悔,着急地问简飞扬:“你怎么不抓活的?”
简飞扬赶紧又跪下,对太子道:“臣的确是想抓活的……”
太子语塞。这宁远侯,可是自己亲手打死的。
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太子叹了口气,道:“这是天意。”说着,命人将楚华谨的头割了下来,撒上石灰,装在匣子里,打算择日带回京城。——宏宣帝下了几道圣旨,急召太子回京。
楚华谨既死,他手下的谋士也都死得死,逃得逃,作鸟兽散了。
简飞扬的大军很快就扫清了所有的叛军,将羌族的大山也归入了大齐的版图。
西南叛乱已平,因西南将军已死,简飞扬便暂时留在西南,掌控局势,太子带着楚华谨的头颅,骑了快马,飞奔回京。
……
太子一行人到达京城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
宏宣帝在皇宫里,也是快要支撑不住了。
皇贵妃守在宏宣帝床前,满脸悲戚,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宏宣帝有气无力地问她:“仪贞,太子怎么还没有回来?”
皇贵妃哽咽着道:“快了,就快回来了。”
说话间,太子从外面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匣子,对着宏宣帝跪了下去:“父皇!”
宏宣帝看见太子,精神振奋了一些,挣扎着坐了起来,对屋里的众人道:“你们都退下。”
皇贵妃便带着屋里伺候的宫女、内侍和御医都退了下去。
宏宣帝看着太子,有些着急地道:“玉玺,玉玺,你……”
太子惭愧地低下头,将手里的匣子打开, 给宏宣帝看了看里面用石灰处理过的人头。
宏宣帝被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原来是宁远侯楚华谨,心里又是一喜,问太子道:“他死了?——那玉玺和名册呢?”
太子低声道:“孩儿没有找到玉玺,宁远侯并没有带在身上。不过,他身边的人,孩子同王叔一起,都收拾干净了。父皇,”太子抬起头来,对宏宣帝道:“何必计较那玉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在父皇手里,假的也是真的。若是在叛贼手里,真的也是假的!”
太子一番话,将宏宣帝心结彻底解开。
宏宣帝哈哈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不愧是朕的儿子,朕没有挑错人,没有愧对列祖列宗!——不过,你要记得,玉玺一日未得,我大齐就一日不能没有镇国公府!”说着,宏宣帝脸上红光满面,说话的声音都响亮了许多,“你先出去,让皇贵妃进来。”
太子忙应了,又磕了头,将那匣子拎了出去,对皇贵妃恭恭敬敬地道:“母妃,父皇让您进去。”
皇贵妃忐忑不安的走了进来,跪在了宏宣帝床前。
宏宣帝拉着皇贵妃的手,含笑道:“仪贞,朕对不起你。来世我们再做夫妻。”言毕,安然阖眼而逝。
皇贵妃苦笑着将手从宏宣帝手里抽了出来,轻声道:“已经做了两辈子。臣妾累了,恕臣妾不能奉陪。”说着,皇贵妃起身,站到了一旁,大声叫宋医正进来。
宋医正赶紧冲了进来诊脉,又翻了翻宏宣帝的眼睛,才出去对跪在外面的太子和一干朝臣道:“陛下龙驭宾天了。”
外面的人立刻嚎哭起来。
皇贵妃领了人出来,对着太子道:“圣上薨逝,请太子登基。”说着,带头跪了下来。
太子急忙爬了起来,来到皇贵妃面前跪下,道:“母妃无须多礼。”
群臣也都恭请太子登基。
太子推辞再三之后,便依了众人,一边给宏宣帝大办丧事,一边准备登基仪式,又指派了西南将军下去,急召简飞扬带着大军回京。
宏宣十三年,宏宣帝病逝。太子登基,是为承德帝。
承德帝登基之后,尊皇贵妃为太妃,封自己的三个弟弟为亲王,各自出宫分府。宏宣帝的妃嫔,无所出的都入了寺庙,出家为先帝守灵。又封了太子妃涂氏为皇后,良娣李氏为昭仪。
皇贵妃不肯住在太后的宫里面,求得承德帝准许,出宫同已经分府封王的四皇子住在一起。
简飞扬带着大军回京的那一天,承德帝的登基礼都过去了。
贺宁馨大着肚子站在镇国公府门口,牵着小子言的小手,看着简飞扬骑着枣红大门,从长街的那一头缓缓行来,不仅喜极而泣。
小子言欢呼一声,挣脱了贺宁馨的手,往简飞扬那边扑过去。
这一天,镇国公府里张灯结彩,分外热闹。
小子言兴奋了一整天,早早地就撑不住,睡了。
简飞扬好不容易和贺宁馨躺到了床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对贺宁馨道:“这一次,可算是保全了我们一家大小。”说着,悄悄的将他处置宁远侯楚华谨的事,说给贺宁馨听。
贺宁馨听了,只是道:“万一太子就是不开枪,你岂不是白受累?”
简飞扬呵呵一笑,道:“还好。如果太子不开枪,我就只好亲自动手了。”
贺宁馨抿嘴笑,对简飞扬道:“你刚回来,可要在家里多歇息几日。”
简飞扬点点头,道:“至少得歇上一年半载。——本来还以为要在外面很长时间的。”
两人说着话,也累了,便各自歇息。
到了第二天,宫里传出喜讯,说是李昭仪有喜了,圣上龙颜大悦,立时封了她做淑妃。皇后一时高兴,也发作起来,连夜生了一个儿子,是圣上的嫡长子。
“圣上真是双喜临门。”贺宁馨笑盈盈地对简飞扬道。
简飞扬失笑,道:“何止。圣上打算开恩科了。你的谊子裴谦益可以下场了。”
乡试的时候,裴谦益已经得了第一名。这一次的会试和殿试,裴谦益不负众望,再下两局,连中三元。裴家子孙三代连出三个状元,一时传为大齐的佳话。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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