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乌黑一片。
而阵法笼罩的夏鼎城,同样是没有一点亮光,只有无数的人影,静静的守在黑暗之中。
城东的高墙上,无咎倚着城垛而坐,兀自仰着脑袋,像是在回想着璀璨的星空,又眨巴着双眼而神色迷茫。
此情此景,一如当年的边关,那血腥杀戮的战场。只不过对阵的兵士,变成了修仙高人。
嘿,所谓的高人,与凡俗兵士有何两样?同样的打生打死,同样的苟且偷生。而凡俗兵士,为了家园族人而战,即使马革裹尸,也算死得其所。而原界与玉神界,为何而战呢?
是为了守护传承不灭,还是面对浩劫的绝望与疯狂?
而本先生,又何尝不是一头困兽,困入这天地囚牢,挣扎不休、欲罢不能……
无咎默然片刻,低下头来。
他的手中,兀自抓着一枚玉简。是玉真人所留,其中并无隐秘,而是拓印着玉神九郡的大致状况,以及九位长老的名讳。
此前已有所获知,玉神九郡的分布极为怪异。结界门户,位于斗牛郡。斗牛郡往西,与天獬郡接壤。过了天獬郡,便是狻猊郡与天马郡。两郡之后,乃是天狮郡与玄鲲郡。再之后,乃是白凤郡、赤蛟郡与青龙郡。唯有穿越九郡,方能抵达玉神殿所在的玉神海。倘若借助传送阵,前往玉神殿并未难事。如若不然,九郡便如九座大山挡在途中。且各郡的高手成千上万,所擅长的神通,驱使的异兽,无不强大、而凶狠异常。
倘若玉简无误,玉神殿之行,与上刀山、下火海也没两样啊。
此外,九郡长老,分别是厉囚、支邪、昆敖、宇毒、区丁、毕节、垓复子、普重子、玉介子。各郡高手众多,神通法术各异……
无咎收起玉简,慢慢闭上双眼。
以他的神识之强,能够轻松记住十数万家族弟子的相貌模样。而九郡长老的道号,却被他翻来覆去查看了许久。他着实懒得费神,更不愿多想。不过,他也知道,那九位高人,即将成为他强劲的对手。
而那场毁天灭地的浩劫,已渐渐临近。无冤无仇的双方,却为了莫名的仇恨而拼得你死我活……
无咎伸手揉搓着眉心,犹自郁闷不已。
一阵酒香飘来。
坐在身旁的龙鹊,竟然拿出一坛酒。
“玉神界的佳酿,是否品鉴一二?”
无咎抬眼一瞥,伸手抓过酒坛。而酒水入口,并无想象的甘醇。
龙鹊又拿出两坛酒,与夫道子共饮,不忘笑道——
“呵呵,味道如何?”
无咎咂巴着嘴,回味道——
“论起酒中珍品,当属苦艾酒。”
龙鹊意外道:“苦艾酒?我走遍各地,没听说过……”
“夫兄应该知晓。”
无咎看向夫道子。
夫道子摇了摇头,表示他也未曾耳闻。
龙鹊好奇道:“所谓的苦艾酒,来自何方,有何珍奇之处,能否说来听听?”
“苦艾酒,来自部洲的蛮荒部落。其火烈迅猛的酒劲,寻常人难以消受。尤其当酒水入口,火烧直透脏腑神魂,却又味道醇厚,且有苦、有辣、有酸、有涩,俨然五味杂陈,唯余一丝甘甜而绵长淡远!”
无咎如此分说着,回想起部洲的岁月
,曾经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他不禁轻声自语道——
“这才是酒的味道啊。之所谓,当年长醉酒,放浪不知味;踏碎红尘雪,天涯何时归……”
而他话音未落,龙鹊笑道:“呵呵,想不到一位凶狠的恶人,竟然懂得吟风弄月、附庸风雅……”
“我呸!”
无咎啐了一口,道:“本先生的主业,乃是教书育人,开启蒙昧,济世为怀。而副业才是杀人,同样为了惩前毖后而匡扶正义。岂不闻,雷霆雨露,皆为天恩。”
“呵呵,你如何教书育人,龙某不知道。而你讨得女人欢心的本事,龙某甘拜下风!”
“放屁!灵儿本来就是我的女人。”
“月仙子呢?”
“这个……难负美人恩啊……”
龙鹊屡次败在某人的手里,女人、财宝也被洗掠一空。虽然彼此已化敌为友,却也不免耿耿于怀。而对方的胸襟度量,还是让他暗暗敬佩。或者说对方的厚脸皮,让他颇觉投缘。
“你是说万中无一、容颜绝世的月仙子,仰慕于你?”
“嗯……”
“哈哈,厚颜无耻……”
“龙鹊,你欠揍呢……”
“夫兄,他恼羞成怒了!”
仙道高人,也是男人,饮酒的话题,同样的俗不可耐。
夫道子没有参与两人的争执,独自坐在一旁,默默饮着酒,两眼显得空洞无神。而他的神情,一如他此时的心境。落寞、且消沉,彷徨中,又透着一丝绝望。
曾几何时,他也有过春风得意的岁月。谁料他踌躇满志的时候,他突然发觉他所信赖、效力的玉神殿并非如同想象中的光明磊落。而所谓的贼人、囚徒,亦并非真正的十恶不赦之徒。随后的卢洲大乱,原界动荡,玉神界的杀戮,以及元会量劫的日渐临近,他不由得陷入困惑之中而难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