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克利回身望向父亲,眼中闪过不解。
“我没有住过宿舍。父亲你忘了吗?我在学院附近有一套还算舒服的小房子。我的那些经济情况还算过得去的同学,大多住在私人宅邸里。不过,我听说最近的情况有些变了。新任校长一直提倡加强学生们的社会性,他希望不同背景和专业的学生们生活在同一个社区里,大家有更多的接触,所以正在新建宿舍楼。我想,等再过两三年,学生们就都得搬入新宿舍了。当然,新宿舍的条件一定会更加完善。”
“原来是这样,哎,生了一场病,我都有些糊涂了。”
精神矍铄的老先生有些浮夸地叹了一口气,缓声道
“因为你很独立,又是男孩儿,我就很少操心你的衣食住行细节。哎,这就是没养过女儿的坏处,有时候考虑问题就不全面。卡尔,我只记得帮她弄好去学校的手续,又打了招呼请波士顿的朋友照顾她,却忘了好好安排她的住宿。这……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申请到宿舍,而申请到之后,又能不能住得习惯……”
霍克利?
“父亲,如果你有女儿的话,她也不会去哈佛念书的。嗯,也许你指的是曾经作为哈佛附校的女子学院——拉德克利夫学院?”霍克利惊疑不已地望着尼顿,试探着问道。
他倒是没有脑洞大开,觉得父亲给他弄出一个同父异母的十几岁妹妹来,而是——有了另一个有些不敢确定的预感。
“哦,你误会了,不是去女校念书,”老先生摇头笑道,“她在英国那边念过女校了。她去哈佛,其实是去医学院的海因里希教授那里当助手的。当然,如果她愿意在这期间旁听一些感兴趣&ap记课程,比如数学和物理方面的,那也挺不错的。”
这次,霍克利终于确定父亲口中的“她”是谁了。
他豁然转身大步冲到尼顿面前,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
“父亲,你是不是打算告诉我,我的未婚妻——安妮·戴维斯小姐,她根本没有和家人一起返回英格兰。而是、而是在和我分别之后,独自一人去了波士顿的哈佛,去给一个姓海因里希的老教授当助理去了?”
尼顿·霍克利喝了口茶,眼光微闪,犹豫片刻后,暂时没有否认。
得到默认后,卡尔忍不住咬了咬牙,心情颇为复杂。
一时之间,他觉得自己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欢心雀跃只想尽快赶去波士顿和未婚妻团聚,一部分又强迫他冷静下来并稍稍耽误几分钟,好弄清楚家里这两个人是如何“合谋”的?
闭了闭眼,勉强压下急切出门念头的黑发青年冷声追问道
“你为什么会答应帮忙,并且还瞒着我?父亲,安妮她用什么好处打动你的?”
“什么好处?我一向是个好说话的和蔼长辈……”
“我很了解你们!”
“好吧,安妮给我喝了些药,又用一种银针扎了我几次,然后我就再也不想吸烟了,并且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这种轻松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治好了我的牙疼。卡尔,你知道的,我这一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去牙医诊所了。”
“牙疼?烟瘾?呵,可真是大好处!怪不得你瞒得这么严实,没漏一丝口风。”
“是啊,我根本拒绝不了。而且,我一直是个讲信用的生意人,答应了就得做到。”
尼顿故作为难地幽幽一叹。却丝毫不提裴湘“好心提醒”他年纪大了以后每一颗牙齿都可能会出问题这件事。同时也有一种预感,就是以后说不定还要“不得不”坑儿子很多次。
卡尔自然不会相信尼顿的“讲信用”,但也知道再问下去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便提起了另一个疑惑不解之处。
“父亲,我亲眼看她上船,而且丹宁男爵夫妇从始至终也没有提过安妮会留下来。我不认为、不认为他们也会跟着你俩一起胡闹。”
“哎呀,你怎么能用胡闹这个词来形容你父亲和未婚妻呢?”霍克利老先生责备地瞪了儿子一眼,又语气一转,“当然了,查尔斯·戴维斯先生那样的古板英国贵族,肯定不会同意我和安妮的计划的。所以,我们并没有告诉过他们真相。”
霍克利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那你现在愿意告诉我真相吗?”
这次,尼顿·霍克利变得相当好说话,他语速平缓地炫耀着解释道
“这还是我想出来的主意。安妮抵达英国后,就会接到紧急电报,说我病了,并且希望她能折返回费城来看看我,顺便好好安慰和陪伴一下她那个伤心欲绝、魂不守舍的可怜未婚夫。有了这个理由,安妮就会从南安普顿港口重新出发返回美国,然后直接去波士顿找海因里希教授。”
卡尔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时间,发现未婚妻这时候还在海上飘着,自己的准备时间比较宽裕。可又一想到裴湘需要在船上待十多天,他就忍不住皱眉。
“她完全可以直接留在美国的,何必非得经历一番这样&ap记旅途波折?谁都知道,海上航行并不是非常舒服。而且,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难道我是这个家里最古板专横的人吗?”
“哦,卡尔,你也许不算古板专横,但也绝对不是个大方开明的年轻人。”
尼顿·霍克利实事求是地评价了一句亲生儿子,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不让你提前知晓内情,是因为安妮从可靠的渠道打听到,那个新来的德国教授海因里希先生是一位,嗯,用女士们的评价来总结,他是一位非常、非常、非常英俊的未婚先生,并且学识渊博,严谨正直,还有一种内敛深沉的温和。总而言之,海因里希教授十分受欢迎。”
卡尔……
半晌,卡尔·霍克利冷冷嗤笑一声,语气轻慢地扬声质问道
“难道你和安妮认为,我是那种心胸狭隘喜欢嫉妒的男人吗?难道我会因为一个男人受欢迎,就想方设法阻止未婚妻和对方接触吗?”
尼顿·霍克利沉吟了片刻,最后选择用沉默来维护父子之间的珍贵情谊。
卡尔不屑地“啧”了一声,非常不喜欢这种被误解的感觉,并认为整件事都很荒谬。
他拧着眉头背着手,绕着客厅的沙发走来走去。
几分钟后,他非常不满地问道
“难道整个医学院里,就那个海因里希教授在招聘助理吗?如果我捐赠一批实验器材给医学院,他们愿意把我的未婚妻安排在一位资历深并且经验丰富的老教授身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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