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详细问高峻在天山牧场中的事情,再问他去年在乙吡咄陆部的事、在剑南道协理输绢的事,这次在龟兹的事情。
他听的很认真,不论是高峻在牧场管理中那些纷繁复杂的人事、还是在战场上瞬息万变战局,或是在剑南官场上明暗交错的角力,都让阁老此时听起来有时眉头紧锁,有时心惊肉跳。
高峻在这些事情上的处置无不恰到好处,借力打力,有强攻、有智取,在他所识之人中再也没有这样睿智机敏的了。
他情不自禁地对高峻招手道,“站过来,让老夫好好看看。”
高峻走过去,阁老拉住他,凝神细看,似乎越看越有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虽然在高峻的身世上,阁老的儿子高审行以前曾经坚持说他不是自己的孩子,但阁老故去的母亲无比坚定地对他说过,这孩子就是高府人。
以前阁老认为,五子高审行有这样的看法,无非就是他离开妻子时间太久的缘故。但那时在战乱中,阁老的母亲是一直由五儿媳陪伴在终南山下的,她说的绝不会有错。
而且现在,五子高审行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那就是这对父子在西州相处过后,审行也改变了看法了。
阁老与高峻说起了高峻的母亲,再一次流下了浑蚀的泪水,他对高峻道,“你故去的母亲,对我们高家有恩呀!”
高峻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在清心庵中的那位无谷道长,想起了她看自己时的异样眼神。她为什么故意躲着自己呢?从清心庵出来时,高峻知道她就躲在那间门虚掩着的杂物间里。
晚上的时候,府中的男人们陆续从各自的衙门里回来了。最先到的是国子助教、老三高至行,接着是四伯高真行、三伯家的高峥、典膳丞高歧。
每到一人,谢金莲或是李婉清就悄悄给高峻示意这是谁,高峻总是在对方进门后还在打量自己时,就迈步上去称呼对方,让这些人感慨高峻记忆惊人。
这些人同门同宗,在相貌上总有些相似之处,两下里分别了这么久,想想从贞观十四年到现在,都过去了四五年了,但他还认得这样清楚。
每个人都在暗暗打量他,发现高峻比离家之时魁梧了不少,脸色也比以前好看了许多,更主要是他的目光变化惊人,笑意的亲切中让人不敢直视。
而在这些刚刚走出衙门,未及脱去官服的人群中,无疑高峻又给人一种鹤立鸡群之感——因为除了阁老之外,就数他的品级最高了。而阁老此时一身常服,尤其让这种感觉明显起来。
彼此交谈,气氛热烈而亲热。
府中众人以前对这个不着调的小子因为看不顺眼、而固化下来的轻慢之意,早在源源不断的西州传信中消失殆尽,而此时就一点不剩了。
府中上下忙忙碌碌地准备着晚宴,而阁老十分高兴,不觉诗意大发,当众吟道,“过江之鲫头接尾,蔽日玄鸰翅震松。骇浪林涛晚来看,彩云接水舞凤龙。”
众小辈连声夸赞阁老诗好,阁老道,“我们高府人才济济,为国效命,老夫虽人不出门,也能感觉得到脸上有光,你们要多多自励,不可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