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午后时分,阳光毒辣的照在人身上,酷热难耐。地面上热气蒸腾,散发着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腐臭气味。城下百步之内的地面上残留着斑斑血迹,干涸之后变成了黑不黑红不红紫不紫的颜色,散发出比茅厕里还要恶臭的气味。
起初尚且只有这些臭味,待前行了百步之后,地面上便出现了横七竖八的腐烂的尸首。天气太过炎热,尸体只半日便会腐烂,苍蝇乱飞,蛆虫乱拱,整个距城百步之外的地方臭气熏天,让人无法呼吸。士兵难以抵挡这样的气味,感到头晕眼花。有人开始呕吐起来。
“用适才发放的湿布巾蒙住口鼻。”赵有吉高声叫道。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赵县令发放湿布巾是为了应付这里的情形。当下所有人都迅速的取出布巾蒙在脸上在脑后扎好。那布巾浸润的是香料浸泡的提神醒脑的冷水,蒙在口鼻之中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并且有效的过滤了空气中的恶臭气味,有效缓解了士兵们的不适。
郭昆也蒙了嘴巴和鼻子,对赵有吉瓮声瓮气的问道:“怎地这些尸首没有收敛?”
赵有吉道:“回禀都虞候,不是我们不想收敛,实在是忌惮教匪突然袭击我们。故而这两日我们只将距城百步之内的尸首收敛掩埋。距城池远了,便不敢去收拾了。都虞候看到的这些尸首还只是一小部分。城下才是尸横遍地呢。我们光是在城墙下便拖出了三四层的尸首,足有数千具。没办法处理,只能全部拖到北城外的泥沼坑中扔进去掩埋了。”
郭昆惊讶万分,眼前的地面上便已经随处可见尸体,实难想象当日的作战有多么的惨烈。这满地的尸体便是明证,而且是分布在整个战场区域,更是让人不解。
赵有吉的话给出了解释:“城下是攻守伤亡所致,距城远处这一带便都是林大人的杰作了。林大人不但袭营成功,而且在教匪孤注一掷猛攻城池时率骑兵冲入敌后,吸引了大部教匪围攻。林大人带着人杀了个来回,又从人丛中杀了出去。这些尸体都是林大人他们当日杀死的教匪。”
郭昆极力想象,却无法想象出当日的凶险和惨烈。他的心中对自己这位妹夫的佩服之感在此时已经完全压过了自己与生而来的优越感。论谋略,论才学,自己都远远不如。以前郭昆还认为自己起码在悍勇上胜过他,但现在看来,林觉之悍勇远超自己。自己唯一比他高的地方,怕只有出身了。但出身皇族,那难道是自己可以骄傲的资本么?
“那是咱们禁军骑兵。瞧,那靴子是骑兵的马靴。”魏大奎突然在旁叫道,伸手指着前方一具已经腐烂的不成人形的尸首叫道。
众人看过去,果见那尸体脚上穿着一双马靴,正是禁军骑兵的制式装备。但那尸体身上却被扒得精光,身上紫色的腐肉翻卷着,布满了不计其数的伤口。旁边一匹战马的尸体也倒毙在旁,马尸上插着十几根箭支。很明显,当日骑兵陷入重围之中,突围之时,被教匪围杀了不少。这名骑兵身受多处致命伤,必是教匪围攻所致。身上的盔甲兵刃自然是被全部扒下来拿走了。
魏大奎跃下马来,来到尸体旁,伸手从其颈项中摘下一块麻线系着的木牌,那木牌上刻着死去骑兵的名字和侍卫步军司的名号。
“我认识他,他是邓小乐,是京城人士。今年刚满十八岁。他娘的,死在了这里。”魏大奎长叹道。
郭昆神色肃然,沉声道:“留下人手收敛。是咱们的人,尸首全部送进城里厚殓安葬。回头名单全部禀报上来,朝廷自会厚恤家人,追授官职。教匪的尸首全部堆起来,架上柴禾一把火烧了。这种天气,曝尸在城下,蚊蝇啃噬,生蛆腐烂,会造成瘟疫的。一定要尽快处置。”
“遵命!”魏大奎赵有吉忙拱手道。
“这群教匪,连他们自己人的尸首都不收敛,简直毫无人性。”魏大奎怒骂连声,翻身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