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端气得想去找赵桓评理,可犹豫了一阵,到底没敢。毕竟之前抓了萧合达,枉顾圣意,算是一大污点,官家是要将功折罪,还是等一等之后,再行封赏?
曲端一时也拿不准,只能成天泡在马厩里,好好照顾铁象。
要知道他可是扎了铁象一刀的,这匹马还记仇了,看到曲端,就龇牙咧嘴,不喂点鸡蛋什么的,铁象大爷就要狠狠咬他。
曲端既好气又好笑,反正也没人找他,就好好喂马吧!
可就在他忙活的时候,还真来人看他了,谁呢?
李世辅!
作为一起出生入死的好战友,李世辅对曲端这人的印象还不错,至少生死关头,曲端把铁象让给了他。单纯的李世辅现在也没有意识到,骑着一匹显眼的骏马逃跑,是何等拉仇恨的事情!
又或者铁象送走了,曲端就可以找一匹普通的战马,然后装成普通的士兵,再悄无声息逃脱,毕竟没有真正发生十面埋伏,八方合围的事情,曲端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谁也说不好。
“你还喂马呢?官家都召见吴大好几次了。”
曲端头也不抬,哼道:“他吴大就是我的部下,难不成还能越过我?”
李世辅闷声道:“这可没准,官家准备再增一军,驻防延安府,或者驻扎京兆府。”
曲端眉头紧皱,延安府驻军,是为了威慑西夏,也能策应河东,而放在京兆府,纯粹是为了顺流而下,支援开封。
怎么安排,都有道理,全看官家怎么想了。
只是曲端百思不解,他伸手揪着李世辅的衣服,怪叫道:“你小子都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一点不知道?”
李世辅瞪大眼睛,“我怎么知道?可能是你嘴巴太臭,骂的人太多了,没人愿意告诉你呗!”
“你放屁!”曲端气炸了肺,“别人不说,难道官家也不说?我可是烧了兴庆府的大功臣!”
他的话音刚落,李世辅就连忙伸手,要捂住曲端的嘴。
“快别说了,我刚刚得到了消息,咱们跟西夏谈的时候,西夏那边咬死了盟约可以签,一切都能商量,唯独要你曲端的性命!”
“什么?”
曲端被吓到了,他连铁象都不管了,拉着李世辅到了一边,小心询问……果不其然,赵桓和李乾顺的谈判结束之后,双方有了总体结盟意愿,接下来就是各种详细的事情了。
比如边境兵力啊,榷场设置啊,贸易额度啊,如何通报军情啊……在谈这些事情的时候,西夏方面突然提出了一个要求。
兴庆府刚刚被焚烧,西夏朝野颇有怨言,对结盟的质疑声音非常多,如果大宋有诚意,就该严惩曲端。
或者干脆说,砍了曲端脑袋,咱们皆大欢喜。
以曲端一人,换两国太平,岂不美哉!
李世辅断断续续,把事情的大略告诉了曲端。
听到这话,曲端都傻了,急切问道:“咱们这边怎么说?吴家兄弟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李世辅摇头,“咱们什么都没说的。”
“完了!”
曲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是越想越觉得要坏事……他可不是什么白莲花,别的不说,光是兼并了李庠部众这事,如果追究起来,都是以下犯上,罪大恶极,更不要说什么向天子要官,还私自抓了萧合达。
别管结果如何,违背圣意,就是错的!
敲他不顺眼的人太多了,文的,武的,全都有。
现在西夏咬死了他,官家又不惜一切代价,跟西夏结盟……想到这里,曲端下意识摸了摸他的脑壳,这个大脑袋瓜子,至少有十斤,堪称巨头。
可问题是他的脑袋再大,跟整个大局比,那也是轻如鸿毛。
曲端扪心自问,如果自己坐在龙椅上,会不会答应?
恐怕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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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不明着答应,暗中调动,架空权力也是可以的。
难不成我曲端竟然会落个这样的下场?
我冤枉啊!
李世辅呆呆看着曲端,发现这个混不吝的东西居然大滴大滴落泪……这下子可把李世辅吓到了。
“曲大,你怎么回事啊?我,我跟着你一起去的,我会不会……”
曲端瞧着年轻的李世辅,凄然一笑,“臭小子,你年轻,以后朝廷和西夏撕破脸的时候,还要用你。毕竟我一颗脑袋,就够给西夏交代了,官家还是会用人的。”
李世辅傻傻张大嘴巴,他完全听不明白。
正在这时候,李孝忠突然来了。
“曲端,去见官家吧!”
曲端嘴角耷拉,苦着一张脸,“自古以来,有大功而罹祸者,非曲端一人也!只是我死之后,铁象谁属?谁还敢为大宋喋血沙场?”
曲端满腔悲愤,比窦娥还冤……“前有汉臣,后有曲端,苍天不公啊!”
李孝忠听得莫名其妙,“曲大,你把自己比成狄青,是不是太过了?再说了,你胡言乱语什么东西?官家要提拔你的官职,你冤什么?”
曲端连忙闭嘴,傻傻盯着李孝忠,“不,不是追究……那,那西夏那边呢?怎么交代?”
李孝忠笑着反问道:“你想怎么交代?”
曲端虎着脸,他怎么知道?
“告诉你吧,官家答应赔偿西夏的损失,算是保住了你的一条命。”
“是这样啊?”
曲端扑通就跪倒了,冲着御帐方向,迫不及待磕头。
“官家啊,臣不过是一条烂命,哪里值得官家花费重金,保臣性命!臣,臣铭刻肺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曲端拼命磕头,那叫一个激动啊!
说到底,他在官家的心中,还是有份量的。
从地上爬起来,曲端就要去谢恩……李孝忠幽幽道:“曲大啊,不过是一百二十三两银子的小事,你别太在意了。”
瞬间,曲端的脸就黑了,什么意思?他就值这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