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梓烟叹了口气，“六公主与你说过什么？”
“她？”轩辕濬明显一怔，似是反应过来，当下便腾地起身，冲出了大殿。
轩辕複看着她，“该不会？”
“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慕梓烟抬眸看着远处，“她杀孽太重，心里头放不开的太多，死对她是最好的解脱。”
“嫂嫂。”轩辕複惊讶地看着她，似是感觉到了她突然散发而出的绝望与悲哀。
慕梓烟转眸看着他，“这世上哪里有人不会死的？只不过有些人是带着恨与不甘走的，有些人却是带着满足与无憾走的。”
轩辕複愣在原地，竟然无言以对。
轩辕青箐抬眸看着慕梓烟，“嫂嫂，我不明白。”
慕梓烟浅笑道，“等你再大些便明白了。”
轩辕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冲进君玉罗的屋子的，等他入内的时候，只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他的脚步此刻似是千金重，他缓缓地抬步入内，却看见床榻上躺着的君玉罗，他快速地冲上前去，便看见那手腕处流淌地鲜红的血，他抬起手紧紧地按住，双眸闪过惊慌。
“师妹。”轩辕濬连忙扶起她，将她抱入怀里。
君玉罗缓缓地睁开双眸，嘴角勾起淡淡地笑容，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笑容，即便是前往大焱的时候，看着她打算放开慕凌轩的时候，也不曾露出这样的笑容来。
他抱着她，不敢乱动，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君玉罗幽幽地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怎么舍得让你失去所有呢？”
“师妹。”轩辕濬哽咽道，双眸溢满了泪光。
“师兄，我知道你心里的苦，也明白你当时的想不开，这世上总是情义两难全，我爱上慕凌轩的时候，他不爱我，我想进办法让他爱上我，不惜利用权利逼迫他，可是后来我才明白，那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我伤害过他，即便我得到了他，也不过是空壳罢了，我曾经不明白，母妃明明知道凉王爱的人不是她，却还是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她不惜入宫，成为他手中的棋子，也不过是卑微地想要得到他的一丝回眸，直等到她死了，我依旧不明白，到底凉王有什么？这样值得吗？可是，我后来才发现，当自己的心渐渐地靠拢你的时候，我所做的早已经超乎了理智，我的爱是霸道自私的，我不允许你的眼里心里有除了我之外的其他的女人，即便明白你的心里从来没有我，可我还是做出了许多不理智的事来，轩辕濬，不要恨我，也不要爱我，我怕自己会舍不得放你走。”君玉罗轻声说道，声音透着无奈与感叹，她这一生过得太痛苦，也太折磨，她伤害了太多人，到最后最痛苦的还是她。
她恨过，怨过，到最后，却还是不愿意伤害他，因为，她已经伤害过曾经深爱的人，她又如何能够再去伤害另一个呢？
倘若她与他注定要死一个，那么便让她死吧，她活着也只是无尽的绝望不是吗？
她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抚过他的脸庞，这个人，是他的师兄，神秘却又温暖，他痴迷地爱着另一个人，却也无可奈何地承受着命运的安排，她不应该靠近他，不应该将他拽入地狱的，他属于阳光，而不属于她。
她嘴角勾起淡淡地笑容，罢了，一切都结束了，她半眯着眸子，眸光涣散，恍惚中，她似是看到了母妃挂着笑容的慈爱模样，母妃来接她了，她也该去好好陪陪母妃了，挣扎痛苦了这么久，她是该解脱了……
轩辕濬便这样抱着她，直等到她含笑闭上双眸，直等到她身体变冷，他却不敢松开她，只是这样抱着。
慕梓烟立在外头，自是听到了君玉罗的那番话，原来，一个女子爱一个人可以爱到这种程度。
轩辕複转眸看着她，低声道，“嫂嫂，大皇兄他？”
“他失去了。”慕梓烟苦笑道，“失去的不止是人，还有心。”
“嫂嫂。”轩辕青箐红了眼眶，“难道一定要死吗？”
“是啊。”慕梓烟知晓生命是何等的脆弱，可是在君玉罗的眼里，如今真相已经出来，她不死，那么承受这一切的便是轩辕濬，她爱轩辕濬，又怎么会舍得让他死呢？
她只觉得胸口有些闷，想起自己前世的执迷，便嗤笑出声。
轩辕複看着她如此，闪过一抹担忧，“嫂嫂，你怎么了？”
“没什么。”慕梓烟摇头道，“进去吧。”
“恩。”轩辕複跟着她入内。
慕梓烟行至床榻旁，看着死去的君玉罗，她又看向轩辕濬，“大皇兄。”
轩辕濬茫然地抬眸看着她，“你说的对，莫要等失去了才悔悟。”
慕梓烟幽幽地叹了口气，“大皇兄，有因便有果，你很幸福不是吗？”
“幸福？”轩辕濬突然愣住了，他失去了所爱的人，失去了爱他的人，他何来的幸福？
慕梓烟低声道，“在你看来临安姐姐为何不愿意告诉你她的心意？在你看来为何六公主会为了你而死？”
轩辕濬崩溃失控，“我宁可死的是我。”
“女人就是如此，一旦爱上了，便会爱到底，她可以失去所有，却舍不得所爱之人有一丝的伤害，临安姐姐爱你，所以宁可将你推给别人，也不愿意让你陪着她痛苦难过，看着她渐渐地失去了美丽，最后被病痛折磨致死，让你看到她最丑的模样，那样，她会觉得自己辜负了你的爱，六公主为了你做了那么多事情，她只是想要告诉你，不管你做什么，她都会为你去做，哪怕赔上自己的命，她的做法是极端，可是她爱你的心却是真的。”慕梓烟看着他说道，“你伤心你难过你痛苦，那么她们的死却变得一文不值，你已经失去了她们，难不成想让她们死后也难以安心吗？”
轩辕濬低吼道，“够了，你们都出去。”
慕梓烟低笑道，“大皇兄，临安姐姐说过，她能够爱上你，与你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是她这辈子最幸福的事，而她最最幸福的事便是能够看着你好好地活着。”
“不，不……”轩辕濬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停止了跳动，他接受了太大的打击，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却没有宣泄的出口，他不敢大声哭泣，他害怕自己会彻底地崩溃，会做出失去理智的事儿来，可是她为何还要如此逼他？
慕梓烟知道轩辕濬此刻痛苦不堪，可是她更加地明白，此时此刻，若是说不明白，依着轩辕濬的性子，必定会走上另一条路。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人一旦有了心魔，那么是如何都拉不回来了。
她说罢之后，低声道，“大皇兄，你好好想清楚。”
轩辕複看着她，这一刻，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静默不语，直等到慕梓烟转身离开，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轩辕濬，而后便也跟着离开。
慕梓烟看向轩辕複，“六皇弟，你在这处看着他。”
“恩。”轩辕複点头应道，“嫂嫂，你要去哪里？”
“入宫。”慕梓烟淡淡地说道。
“嫂嫂，我跟你去。”轩辕青箐仰头看着她说道。
“好。”慕梓烟点头应道，二人便出了大皇子府。
前往宫中的路上，慕梓烟一直沉默不语，似是沉浸在某种思绪之中。
轩辕青箐也不敢出声，只是安静地坐着，今日的事情对于她来说有着太大的冲击，她不明白，为何大皇嫂会那样死了，更加地不明白，大皇兄为何会那样的痛苦，可是她很清楚，日后大皇兄怕是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慕梓烟入了皇宫，前往皇后寝宫，皇后见她前来，低声问道，“看来事情已经查清楚了。”
“是。”慕梓烟垂眸应道，随即便将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皇后。
皇后听罢之后，幽幽地叹了口气，“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儿，她死的不冤枉。”
慕梓烟知晓皇后对于君玉罗并无太多的善意，尤其是经过这些事情之后。
皇后看着她说道，“烟儿，爱一个人固然没错，可是却也用对方法，她的爱太沉重。”
“是。”慕梓烟垂眸应道。
“好了，你下去吧。”皇后淡淡地摆手道。
“臣媳告退。”慕梓烟垂眸应道，随即便退了下去。
轩辕青箐跟着慕梓烟退了下去，她能看得出，母后今儿个心情不好，她还是不要前去打扰的好。
慕梓烟转眸看着轩辕青箐，“妹妹怎么跟出来了？”
“我即便在母后的身边，也没有用处。”轩辕青箐抬眸看着她说道，“嫂嫂，母后其实还是心疼大皇兄的，大皇兄的母妃去了之后，是在母后跟前长大的。”
“我知道。”慕梓烟叹了口气，“有些事情总归是逃不过命。”
“嫂嫂，我们现在去哪里？”轩辕青箐低声问道。
“不去哪，回东宫。”慕梓烟现在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回去那个地方，他给她的暖窝，让她暂时忘却所有，可以安静地呆一会的地方。
轩辕青箐点头应道，便随着她一同回了东宫。
轩辕複一直待在屋外，听着里头的动静，过了一会，便见轩辕濬走了出来，浑身是血，神情木然。
“大皇兄。”轩辕複看着他，神情透着担忧。
轩辕濬垂眸看着他，“六皇弟。”
“大皇兄，人死不能复生。”轩辕複低声道，“请大皇兄节哀。”
“陪我去喝酒。”轩辕濬看着他说道。
“啊？”轩辕複明显一愣，接着说道，“大皇兄，你是知道我的，醉酒之后便乱说话。”
“我也是啊。”轩辕濬沉默了片刻，似是装作无事一样，“你看着我喝吧。”
“罢了，我陪你。”轩辕複一咬牙，接着便陪着他前去，只是转眸看着那屋子，他想要开口询问，可是却看见他眸低溢满地哀伤，便将话咽了下去。
东宫，慕梓烟躺在软榻上，身旁趴着轩辕青箐，她躺着躺着便困意来袭，睡了过去，而慕梓烟却睁着双眸看着天顶，似是在想着什么。
“大小姐。”芸香垂眸入内，低声开口。
“恩？”慕梓烟睁开双眸，看向芸香。
“大小姐，大皇子拉着六皇子去喝酒了，六公主的尸体？”芸香看着她说道，“还放在屋子里头。”
“由着他去吧。”慕梓烟淡淡地说道。
“是。”芸香接着开口，“是了，大小姐，月华公主不日会入北青。”
“啊？”慕梓烟随即起身，双眸闪过疑惑，“月华公主这个时候前来为了什么？”
“听说随行的还有十二皇子。”芸香看着她说道。
“瑞儿也来了。”慕梓烟低声道，“来了也好，有些事情是该说清楚了。”
“大小姐，您是知道的，月华公主的驸马乃是北青的质子。”芸香看着她说道。
“恩。”慕梓烟点头应道，“是啊，后来驸马死了，月华公主便与临安郡主入住了公主府。”
“听说今年乃是驸马死去的第二十个年头。”芸香小声地说道。
“当年驸马的尸体送回北青了？”慕梓烟仔细地想着。
“正是。”芸香垂眸回道，“想必月华公主此次前来是祭奠驸马的。”
“也许是。”慕梓烟淡淡地说道。
“大小姐，您可是要歇息会？”芸香低声问道。
“我只是在想临安姐姐的事儿。”慕梓烟沉默了片刻，“当年的临安姐姐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将大皇兄送到别人怀里头呢？”
“倘若此事换成殿下，也会如此做。”芸香看着她说道。
慕梓烟明显一愣，忍不住地苦笑道，“若是被他知晓，你如此，定饶不了你。”
“奴婢说的是实话。”芸香垂眸说道。
“我也觉得芸香说的对。”轩辕青箐揉着双眸，起身说道。
慕梓烟转眸看着她，“将妹妹吵醒了？”
“不妨事。”轩辕青箐冲着慕梓烟明媚一笑，接着说道，“皇兄与临安姐姐关系很好。”
“恩。”慕梓烟点头应道。
“临安郡主来过北青。”轩辕青箐看着她说道，“我见过的，不过她一直蒙着面纱。”
“她为何一直蒙着面纱呢？”慕梓烟之前以为她是怕自己的容貌太过于招摇，可是现在，她觉得应当不是。
“听说她中了与皇兄一样的毒，不过分量不一样，她的毒都堆积在了脸上，后来的时候整张脸都……”轩辕青箐皱了皱眉，看着慕梓烟说道。
“你是说毁了？”慕梓烟不敢置信地问道。
“恩。”轩辕青箐点头应道，“所以她才不想让大皇兄看看她丑陋的样子吧。”
“倘若临安姐姐一早便来过北青，那她应当很早便认识大皇兄了？”慕梓烟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不知道很多事情。
“也许吧。”轩辕青箐看着她说道，“嫂嫂，等皇兄回来了，你可以问皇兄，不过母后应当也知道吧。”
“恩。”慕梓烟点头应道，“他快回来了。”
“嫂嫂，我觉得有许多的事情你可以直接问皇兄的，他若是不告诉你，想必是有什么苦衷吧。”轩辕青箐接着说道，“毕竟中毒之人是他，而且还有临安姐姐真的很美。”
慕梓烟低笑道，“是很美。”
轩辕青箐叹了口气，“皇兄说我很像你，性子像你。”
慕梓烟歪着头，仔细地打量着她，“我小时候也是如此，只可惜，后来却变了，我反倒希望你都这样下去，却也不要像我太傻。”
“我才不傻。”轩辕青箐挑眉道，“嫂嫂，你也不傻。”
慕梓烟也只是浅浅地笑着，“是啊，我不傻。”
只不过前世的自己太过于孤单了，而且，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才会导致最后凄惨的下场。
她双眸闪过一抹黯然，深深地吐了口气，“我们去看看那两个酒鬼。”
“酒鬼？”轩辕青箐不解地看着她。
“对。”慕梓烟低声道，“你不是说六皇弟醉酒之后便会胡言乱语吗？”
“是啊。”轩辕青箐当下双眼放光，便起身从软榻上下来，自行穿了鞋子，嘿嘿一笑，“嫂嫂，走吧。”
“现在去还早。”慕梓烟沉默了一会，“我们先去吃些东西。”
“好。”轩辕青箐叹了口气，“可惜了那绿蓉糕了。”
“我让灵嬷嬷给你做。”慕梓烟接着说道，“我知道绿蓉糕如何做更好吃。”
“嫂嫂，这个你也会？”轩辕青箐仰头看着她，感叹道，“嫂嫂，我怎么觉得这世上似乎没有你不会做的事儿？”
“人无完人，太过于完美，便显得不真实，我也有我无法做到的事情。”慕梓烟浅笑道，“并不是无所不能。”
－－－－－－题外话－－－－－－
嗷嗷嗷啊……亲耐哒们，关于六公主的死，我也只能叹一声了，皇后说得对，她爱人的方式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