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清楚,人生的最关键的命运分岔,已摆在面前。
是要在生命里最后几年内,苟且求安,继续匍伏在高岳的鼻息下,以区区个判度支(管钱袋子)终了一生;
还是抓住皇帝的心思,轰轰烈烈地一跃而起,用谗言打垮高岳在朝堂内的盟友,自己白麻宣下,也入主政事堂。
“犹豫,便会败北......败者将一无所有。”裴延龄痛苦地想着。
但他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和高岳对抗,显然是以卵击石。
皇帝呢,皇帝虽然宠信他,可根本没到愿意为他而舍弃高岳的地步。
“臣!”裴延龄猛然在心底炸裂出这么一个字。
可延英殿内,他还是气短半分,将它给重新塞回到心里面去了。
接下来三日内,各方各圈内的暗中竞逐一刻不停。
娘.定埃增在客省内托人稍带信件给袁同直,里面称若唐家有顾虑,我方愿意更换“旗帜”,不称牟迪为赞普,而是称要将赤松德赞重新奉为赞普,但仍需唐家出兵帮助,另外依旧希望牟迪能离开鄯城,伴随复国的军队一起行动。
袁同直回信说,他会全力上奏朝廷,争取此事。
可暗地里,袁还是多了个心眼,他写了封信送往淮南高岳。
毕竟,现在谁是大树,谁对自己有恩,袁同直心里还是门清的。
而中书门下内,三位宰相在会食时再度达成一致:
请高岳迅速出军,以此为契机,中书侍郎杜黄裳再判三司财务,尽快把天下两税、斛斗米聚集到国库中来,陆贽则载笔金銮殿,而韩洄就分押尚书省其余五部事务,以免夜长梦多;
至于高岳先前向朝廷申诉的,镇海军李锜不愿提供船只的事实,由中书门下飞传堂牒,对李锜进行严厉警告,叫他务必在一月内凑齐所有船,把武毅军海运去广州。
当宰相政事堂的堂牒分别飞往仅有一江之隔的扬州和润州时,高岳笑了,他直接把扬子留后院的王海朝给叫过来,要求他:“尽快派人到京口去,催促李锜说,京口处六十六万贯两税钱、七十五万石旨支米,还有五十万贯盐利,即日起必须送往你的留后院,然后由你统一发船,合我们淮南的份送至京师。”
王海朝是冷汗涔涔,他已经嗅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
可他没办法,只能领命而去。
“从大明宫那边传来的消息,裴延龄居然忍住了,那就再加把火,逼他出头。”等王海朝离去后,高岳便对幕后转出的顾秀说到。
“小裴学士一向苟苟,有进谗的胆量,却毫无担责的胆气。”顾秀评价道。
“对付小裴学士、李齐运这样的角色很容易,可是伯文啊,我现在倒是同意陆九之前所说的,觉得若不借小裴的事将朝堂变易下,我做什么事都会遇到掣肘,多少会有点厌烦。”然后高岳的眼光,转向了南面,那是润州京口所在地,“那么自现在起,看看这位镇海军节度使,到底有什么应付我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