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良玉这番话掏心掏肺,倒让唐盈盈一时呆了,他眼里有些发红,却噗嗤一声乐了:“洪大哥,我那哥哥唐曜是个火爆脾气,也不大顾家。我从小到大,没听过这样细致的体贴话,你倒比我的亲哥哥,更似我的亲人了,洪大哥你这般赤诚,我更不想敷衍你,我现在做了香军彭大姐的亲卫,她待我很好。我想和她一样,杀光那些土绅恶霸,再造一个太平人间,叫天下再没有我这样的苦命人。”
洪良玉听得只摇头:“再造一个太平人间,呵呵呵~这香军满打满算不过四五千人,打过仗的更少,手里火枪也就几百条,开刃的兵器算上锄耙也不足两千把,不过是打下过几个县城,小打小闹而已”
“丫头,你可知道,我和你哥哥唐曜是昔日五旗的水手,奉天保大龙头的旗命,五旗加起来有足足十万兵,战船两千余艘,火炮一千余门,火枪兵刃不计其数,我们打下了葡萄牙人占据的澳门,攻破过英国人把守的广州港口,这般泼天的巨浪,也不敢侈谈再造一个太平人间,何况香军这样一朵小浪花?”
“丫头,我不怕实话给你说,在我这样的老红旗眼里,香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就不值一提。”
“洪大哥,你说的不对!”
唐盈盈勃然变色。
“我也听过天保大龙头的威名,也佩服洪大哥你的身手本领。可我家破人亡的时候,洪大哥和天保龙头是来不及救我的。那时官府和乡绅都是一个鼻孔出气。我哥哥成了逃犯,这天底下哪有公理呢?石帅这朵浪花打在我身上,救活了我的性命!我没有洪大哥你这样的见识,你觉得不值一提,我却得铭感一生了。我早把香军当做我的家。下定决心,要和香军的兄弟姐妹同生共死。”
“洪大哥,多谢你的好意,我哥哥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他的福气,可你不要再劝我了。”
洪良玉自知失言,一时默然。
“洪大哥,我要把刀还给彭大姐去了。久了她们要察觉了,你稍等片刻,我待会再来招待你。”
见唐盈盈出了营帐,洪良玉长出一口气,心中苦涩地自嘲:“洪良玉啊洪良玉,往你自认本领拔群,是一等一的好汉。怎么让一个十四五的丫头驳得哑口无言,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突地营帐外一片惊呼啸乱。只听七嘴八舌,争吵怒骂,说什么的人都有。
“石和尚败了!”
“那个太平贼打赢石和尚了。”
阮占惠在法台上连打了几个滚,甘霖术,普度咒这些太平文疏的阳术死命地往自己手臂上施放,好半天才扑灭了佛火,他站定身姿,望向被自己打过法台的石和尚,面上涌起一片潮红:“石帅,你现在怎么说?”
局面一时默然。
石和尚脸色惨白,汗如雨下。血迹从完好的衣襟下渗出,似乎是旧伤复发。他深呼吸一口气,没等说话,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五龙教会也受了石帅的请帖,教首天保仔是昔日五旗龙头,南洋同道没有不服气的,他若与此佛宝有缘又怎么讲?”
”哈哈哈哈。”
阮占惠放声大笑:“大屿山被官府打的抱头鼠窜,那个天保仔糟蹋了红旗百年基业,连郑秀那个小丫头片子都弃他而去,自己带人跑到婆罗洲去了,那天保嘴上慷慨,说死战大屿山,结果他苟且偷生,如今到福建装起了神棍,没了红旗班底,他有什么脸自居是五旗龙头?”
他才胜了石和尚,此刻挟裹气势,一时居然无人回话
营帐中的洪良玉本就气郁难解,听了最后这话,自打离了大屿山后沉闷负气不得自由一并涌了上来,额头青筋暴起,他挑开营帐,快步往法台方向走去,沉闷的低吼如狮子打盹:
“放你妈的狗屁!哪个狗材敢辱没我家天保龙头?是条汉子站出来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