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需要修修补补。
他这段时间,都在做修补的活计。
藏在底舱的这件特殊货物,也是应该“修补”的事情之一。
这件货物,并不在商队的运输清单上,也未经过他的审核。是走通的商盟里一等执事张承惠的关系,藏在这么重要的商队活动里,还腾空了一箱贵重货物来替出位置,从中域一路穿回东域。
苏奢正要去看看,张承惠这么冒险能挣多少,又藏的是什么。
在地狱无门里待久了,遇到的人要么疯要么恶,一个比一个狠。他也不觉得这支商队里,能出现什么他无法掌控的意外。
属下的所说的“异常”,确实是非常清晰。
在那四四方方的木箱外,有殷红的鲜血洇出,地上都已经积出了一个小血洼。
张承惠做事情,也太不小心?
吃组织的,拿组织的,好歹擦干净嘴,还能算有一分尊重。现在却算什么?都不避人了!
心中流淌着相关的情报――这厮是道历三八八一年生人,原先在聚宝商会里也并不起眼,这才被他用在新组建的和昌商盟里,成为商盟核心骨干。
苏奢向来是允许手下自由发挥的,只偶尔修剪枝丫。
张承惠前年搭上了内官费华春的门路,行事就愈发肆意起来。
这费华春,据说是内廷十六宦之秉笔太监丘吉的干儿子,名字都是丘吉取的,可见贵重。
苏奢虽不常在齐地,但时刻关心着齐国政治环境,对各方势力都心中有数。知道即便在内廷十六宦之中,丘吉也是最有分量的那几个,和秉笔太监仲礼文不相上下,都是有资格竞争大内总管的。当然,也都输给了现在的内官之首霍燕山。
所以对于商盟执事张承惠的态度,他也会审慎一些。
就这样漫不经心地想着,他不再往前走,手指轻轻往上一挑,将那个木箱子挑开了。
木箱分瓣,箱中是一个布满符文的水缸。血水之中,浸泡着一个苏奢此前绝未想象的“人”――
如果那还能称之为“人”的话。
此人外显为血淋淋的一团,只有血肉,皮已经剥掉了。
四肢也被斩掉,只剩一个躯干,躯干上顶一颗脑袋。
而脑袋上……还戴着一个面具。
一个整体漆黑,只露出眼睛和嘴巴,在额头处绘有一扇森白门户,门里印着两个血字的面具。
阎罗面具!
已经逃亡许久,脱离许久。不意在此时,于此地。
阎罗见阎罗!
看着那血色的“平等”二字,苏奢本能一惊。但旋即又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阎罗王。没人知道自己是阎罗王。
平等王是为了逃避中央天牢的追杀,才变成这副样子的吗?
谁找了张承惠的门路,通过和昌商盟,运送平等王离开中域?
若叫景国发现这件事,和昌商盟往后不要想有一块船板漂在长河!
苏奢心念急转,一枚刀钱才夹在双指之间,正欲跳动,那颗水缸里泡着的脑袋,便骤然睁开了眼睛!
这是怎样一双眼睛?
外凸的、血淋淋的,却充满了对“生”的渴求,仿佛是灿金的!
你完全可以感受得到,这个人顽强的生命力,炙烈的求生欲望。哪怕他已经沦落为人彘,时时刻刻都在忍受无边的痛苦,却还是坚决地想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