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为和官位都还有拔升的可能,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尤其这是鲍易已经决定了的事情。
他会接受。但是他需要让他父亲知道,他的牺牲。
“去吧。”鲍易最后只是这样说。
“请父亲保重身体。“
鲍仲清跪伏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抹掉泪痕,爬了起来,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飞鹤湖是临淄景观最好的城中湖,位于飞鹤湖畔的这处别府,是鲍易最喜欢的宅子。
这位九卒统帅,藏起了落寞的眼睛,回过身,重新注视这波光《《的湖面。
但终是不能够再赏景。
于是一拂袍袖,已将窗台上的盆花抹去,不留一片花瓣!
鲍家与重玄家相争多年,一直以来,也没有谁真能把谁摁下去。
但随着重玄褚良封侯,接着以东域第一神临成就真人。重玄遵、重玄胜又都展现出了可怕的才华…
鲍家声势已经不如。
作为鲍氏下一代领军人物,鲍伯昭当初将金羽凤仙花的生意卖掉,恰是为了缓和鲍氏与重玄氏的矛盾。
鲍伯昭不仅将金羽凤仙花的生意卖给了重玄胜,也能够无视当初在大师之礼上,被重玄遵踩在脚下的屈辱,对重玄遵旗下的生意,大开方便之门。
对于鲍伯昭的治家方略,鲍易并不打算干涉。对于鲍伯昭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心性,鲍易很是认可。
当然,现在说这些,不复半点意义。
就像这盆被抹去的金羽凤仙花。
以后的鲍氏,有什么资格与重玄氏做敌人?
又有什么资格与重玄氏做朋友?!
从飞鹤湖别府出来,鲍仲清径自上了一辆马车。
驾车的汉子,正是曾经号称临海第一腾龙的覆海手闫二。如今…还是腾龙。
蒙昧之雾没有那么容易洞彻。
跟在鲍仲清身边这么久,他早已了解这位爷的脾性。
因而对鲍仲清狼狈的样子视如不见,只是问道“公子,去哪里?”
“太医院。“
坐进车厢里,鲍仲清慢条斯理地处理着伤口,又换上一套新衣。
声音已经听不出半点异样,很平和地道“说起来,伐夏期间,我与重玄遵、姜望同在东线征战,也算是袍泽。他们在太医院昏迷了这么些天,于情于理,我也该去看看。”
闫二一拉缰绳,便控制着马车平缓向太医院驶去。
鲍仲清和重玄遵、姜望、重玄胜一样,都是作为重要伤者,第一时间被送回临淄调养。只不过他回临淄之后,没肯接受治疗,而是强撑身体,回府报丧。
重玄遵和姜望却是在太医院躺了好几天,眼看着大军都要归齐了,不日便是太庙献礼真要论及本心,鲍仲清并不认可与重玄氏缓和矛盾的方略。
哪怕在这一次伐夏战争里,重玄家的两位嫡脉公子,都创造了堪称惊艳的战绩。注定一飞冲天。稳稳压过已经战死的鲍伯昭,和乏善可陈的他鲍仲清本人。
但他认为,重玄氏越是如日中天,昔日重玄明图种下的那根刺,就越是好用,鲍氏可以作为一步制衡的棋,任由天子取用,从而获得支持不过这是鲍伯昭生前决定的事情,在彻底扫清鲍伯昭的影响之前,他很愿意让父亲感受到他们的兄弟情深。
包括保留旧物,也包括沿袭旧略。
而且,既然要沿袭旧略鲍伯昭在东线那么配合重玄胖子的战略,重玄胖子是否应该有所表示?总该对战死者唯一的弟弟,有一丝偿报心理才是。
马车在太医院前停下。
鲍仲清随手取了几样礼物,便往里间走。
他完全能够想象得到,曹皆班师回朝后的大庙献礼上,此刻还在养伤的这几个人会是何等风光。所以他当然理解,太医院外不息的车流。也能理解几队宫城卫士守在门外,不许进出的严格。
当然,这是拦不住他这位朔方伯的嫡子的。再者说,他也是在伐夏战争中负伤的将领。他身上的伤,
也该来换个药什么的不是?
在借大的太医院里折回一阵,还未等他寻到医师问清楚,姜望住在哪个院,重玄遵住在哪个院,便已经看到了一个显眼之极的胖子一做贼似以的,正往东侧小院里钻。
听得这边动静,猛地回头。
那张胖脸上,霎时绽开亲热的笑容“鲍兄!“
鲍仲清更是大步迎上前去,热泪盈眶“重玄兄,你能够恢复过来真是太好了。我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一半!"
两双手握在一起,重重地摇了摇,端的是情意深重。
“哦?不知另外一半是为谁而悬?”重玄胜问。
“当然是姜望姜兄弟,和你堂兄重玄遵。”鲍仲清认真地道“我兄长为伐夏大业而死,这些大齐的英雄,怎能不叫我牵挂?这份牵挂,你占一半,他们两位合占一半。“
“死透了才能放下来吗?”重玄胜嬉笑。
鲍仲清叹息道“是啊,除非我死透了,不然怎么放得下对袍泽的关心?“
这句话接得重玄胜肃然起敬“以前不知道鲍兄是这样心肠的人,以后咱们可要好好相处才行。“
“咱们早该好好相处了!”鲍仲清意味深长。
鲍氏未来的家主,和重玄氏未来的家主,岂不正应该好好相处?
都是从小被压制,都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处于竞争中的弱势方,理当有很多共同语言才是。
什么?你重玄胜不是重玄氏未来的家主?
那个与你竞争的人,正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省。
你是不是……应该想点办法?
重玄胜好像根本不懂,笑得人畜无害“鲍兄今天来太医院是?“
鲍仲清也就一笑了之“不知姜兄弟在哪个院子休养?我来看看他。“
“不行。”重玄胜严肃地摇头“太医说望哥儿须得好生静养,给他施了睡仙针,延长他的昏睡时间,这期间不能被打扰的。“
睡仙针!
临淄太医院价值最高昂的三套针法之一,惯能调养体魄,蕴护修为,有“大梦方醒,一睡游仙”之美称。
极其高昂的施针代价,使得它轻易不会动用。
真是好大的血本!
"是我失礼了。”鲍仲清语带遗憾“想来遵公子那边亦是如此。那就不打扰了,我这边准备了两份薄礼,烦请胜公子代为——”
话音未落,便被重玄胜把住胳膊,直往旁边院子里带“我堂兄体魄过人,不怕被打扰的,正好我也要去看他,来,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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