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秋一下子想到昨天对皇帝说,驱逐那对北燕金枝玉叶兄妹的话,登时有些面色不好。哪怕是做戏,可三皇子这种临时且不重要的盟友无所谓,可他原本就担心十二公主的反应,却至少还以为不会正面碰上,现在倒好,皇帝竟然直接给他弄出了面对面的场面!
幸好有爷爷报信,否则他慷慨激昂说话的时候人家突然粉墨登场,他简直会被呛死!
他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发现裴旭和钟亮都没来,不由得悻悻问道:“这么纷纷乱乱一场大戏,那两个家伙告病缺席,便宜他们了!”
“他们逃不了。”越老太爷的脸上露出了狡黠的冷笑,“早起十二公主和三皇子一同提出要觐见的时候,皇上就已经派陈五两去了裴家和钟家。他们惹出来老大的事情,如果今天还继续装病又或者忧愤不来,那也可以,那回头就卷铺盖回家养老算了!”
话音刚落,越千秋就敏锐地捕捉到了后方突然传来的嗡嗡嗡议论声,紧跟着就是一个个清楚无误的称呼。
“裴相爷。”
“钟大人也来啦?”
越千秋扭头望去,见裴旭在左,钟亮在右,两个人齐头并进,却至少隔着六七步远的距离,仿佛以此来表现完全不搭界,对沿途那些和他们打招呼的官员也都是随便点点头敷衍,态度颇为生硬。看到这一幕,他立时撂下一句我去打个招呼,就丢了越老太爷赶了过去。
裴旭和钟亮分属不同阵营,却因为“争相”同时陷入这次的漩涡,今天还不得不来上朝,心里别提多窝火了,因此哪怕是对平素或笼络或敲打的那些官员,此时此刻他们都是心不在焉的。以至于当面前的路突然被人挡住了,两人竟是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
“裴相爷,钟大人。”
尽管这称呼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但当回过神来的两人认出面前的人时,两个人那张脸同时变成了锅底盔。裴旭一时气怒交加,厉声喝道:“越千秋,你缘何挡住本相的去路?”
“我没挡路啊,我只是向裴相您二人问个好。”越千秋无辜地往旁边让了让,随即耸了耸肩说,“我只听说钟大人病了,没想到裴相状况比钟大人还重,说话和吃了炮仗似的。又不是我骂你指使侄儿裴南虚挑唆书生闹事!”
“你……”裴旭恨不得把越千秋掐死,可当他发现钟亮竟是越过了他和越千秋,面无表情地找了自己该站的位置站了,随即竟是闭目养神再不多言,他在心里骂了一千遍一万遍关键时刻软蛋的懦夫,自己却不得不死撑怒瞪越千秋,“你别以为奉皇上钦命就可以指鹿为马!”
“裴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和我……不对,你和我爷爷有私人恩怨是不假,但这不代表你就能随随便便污蔑我的风骨!”
越千秋把风骨二字叫得震天响,恰是义正词严,一面说,一面还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份厚厚的奏疏,以一种砸在裴旭脸上的大无畏勇气大声说道:“我怎么指鹿为马了?我都已经查得清清楚楚,这次那些书生闹事,都是北燕秋狩司奸细离间我大吴君臣的阴谋!”
武德司北监那儿,韩昱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好,因此直到此时此刻,众多官员方才知晓越千秋的奏疏,一时有的大吃一惊,有的暗自点头,但更多的人都措手不及。这其中,刚刚骂越千秋指鹿为马的裴旭,无疑是最最狼狈的一个。
而他转瞬之间就品尝到了苦果,因为越千秋挥舞着奏疏接下来说出的,恰是一句让他几乎无法招架的话:“你说我查出是北燕秋狩司蓄意离间我大吴君臣这是指鹿为马,那么,裴相你不妨当众说个明白,你觉得真相是什么?”
裴旭只觉得自己被越千秋逼到了悬崖边上,几乎脱口而出想要指斥这全都是越老儿的阴谋。然而,话到嘴边的他却不得不死死憋住,毕竟,如今的他承受不起万一和越家全面开战却大败亏输的后果!
正当他天人交战,不知道是否应该缄口不言死硬到底时,背后却传来了一个声音。
“真相是什么?真相当然是你南吴官场倾轧互相陷害!凭什么一盆脏水全都泼在我大燕身上?秋狩司是做过很多鬼鬼祟祟的事,可难不成南吴这边只要有事就是秋狩司背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