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去世前写的文字:
一,作为士绅阶层的一部分,我的祖先曾在朝廷里做官……;二,族中有一支做豆油生意,业务的总部设在东北,通过船运将豆油销往南方。
就这样,他试图让自己跟当地的大户扯上关系,好像祖上进士辈出,朝中有人。
但卢芹斋所声称的这一切在现实中都找不到佐证。
出身问题一直是卢芹斋的心结,他总是一语带过地说:“我们家人全都不在了”,借此撇个干净。
许多成功人士喜欢炫耀出身贫寒,让自己的成就显得更加耀眼,而在卢芹斋看来,低贱的出身绝不会为他带来尊严,他一生都对身世遮遮掩掩。
对于他们贫困的家庭,纺纱是糊口的唯一途径,小焕文每天目送着装满布匹的小船离港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水天相接的尽头。
无尽的远方仿佛就在那个时候对他发出了邀请。
焕文十岁那年,母亲再也无力支撑丈夫的烟瘾和赌债,在生活的重压之下含泪自尽,紧接着父亲也一命呜呼。
失去双亲的悲痛使他变得更加内向,喜怒哀乐从不溢于言表,看上去木讷呆板,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对童年没有丝毫的留恋,尽力抹去所有关于过去的记忆,因为那些带给他的只是伤痛。
不想输就只有坚强,他擦干眼泪,决意“离去”。
在距离卢家兜三十公里处一河之隔的南浔,焕文幸运地踏进了富甲一方的张家做工,并从此得到了命运之神的眷顾。
这个张家不仅在南浔财大气粗,在全国也是数得上的豪门。
张家坐拥大量土地,除了良田之外,还在苏江和上浦拥有多处房产。
20世纪二三十年代许多上海出名的建筑都在张氏家族的名下,如杏花楼、大上浦电影院、大上浦歌舞厅和大世界游乐中心,至今,大世界那白色的穹顶钟塔仍俯视着上浦人民广场。
进入张家的焕文被指派服侍二少爷张静江,他出生时患肌肉萎缩,从小就坡脚,行动不便,8岁的时候,右眼也失明了。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前程,1902年,张静江轻松获得中国驻法国公使商务参赞的职务,焕文幸运的被选中,作为随侍陪伴张静江赴法。
唯一跟我们提起这段历史的是张家的后人,而卢芹斋本人则一直刻意隐瞒自己卑微的出身,从来不跟旁人提起。
在他离世前写的自传中,他将自己去法国的原因说成是求学,以及在中法两国之间寻找商机。
他还声称自己是在清政府的驻法公使那里碰巧认识了张静江,对于张静江行动不便、需要人照顾等实情,卢芹斋只字未提。
又一次,卢芹斋编造了自己的履历。
初到巴黎,焕文目睹了前所未有的科技腾飞和社会发展,他迅速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当然前提是借力自己的主人张静江。
接触过张静江的人都对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外形虽犹如雨果名著《巴黎圣母院》中的怪人“卡西莫多”,但实则是个自信、爱交际且富有幽默感的人。
人不可貌相,他积极投身中国的革新事业,很快便成为中国政坛叱咤风云的人物。
张静江到巴黎后,开起了一家专门经营中国货的商号,起名“通运”,焕文就被安排在这里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