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和铁扇公主的对战不过是短短的一瞬间,只不过这一瞬间也足以吸引了近乎所有的眼球,人们紧张地关注战斗,竟而忽略了没穿衣服的贾氏。
虽然贾氏已是三十多岁的徐娘,但是一身白花花的丰腴绝对动人心魄,却被旁边一场并不精彩的战斗夺走了观众,岂不怪哉?
其实这事儿一点都不怪。诚然,人们不看贾氏并不是完全被燕青和绿衣女子的对战所吸引,毕竟大部分人都是不会武功的,看不懂自然兴趣缺缺,但是不得不提的是这个时代里的道德规范要求这些不懂武功的人也只能把目光关注在战斗场面。
谁要是敢偷偷去看没穿衣服的贾氏,将来是要被街坊邻里死戳脊梁骨的!
非礼勿视!人家贾氏是卢俊义的老婆,卢俊义不爱看是卢俊义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看?你若是看了,那么你就必然是那种心怀鬼胎之人,今后谁还会与你交往?
莫说不跟你交往,就是某天谁家的媳妇闺女失去了贞洁,若是找不到正主儿,那么你就是最有嫌疑的对象。
街边众人都不看贾氏,但是白胜却不能不看贾氏,因为贾氏就躲在了他的身边。马车是最好的遮蔽物,藏在白胜身边,可以挡住来自多个角度的视线,却唯独暴露在白胜的暮光之下,但是这有什么?她是女的啊!
铁扇公主在白胜的指点下战胜了燕青,贾氏没有半点释去恐惧的意思,因为她知道卢俊义就在燕青的身后,而当卢俊义出现,并且质问铁扇公主的时候,贾氏更是吓得要往车厢里面躲,压低了声音对白胜说道:“这位妹子,可否让我躲到你的车厢里?”
白胜正觉得尴尬难耐呢,这情况他很不好办,若是他也来个非礼勿视,就只能闭上眼睛,可是你一个女人看见没穿衣服的其他女人闭什么眼睛?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所以他只能看,在看的同时心里反复解释:卢嫂,兄弟我真的不是故意看你的身子,虽然你的身子真的不难看,但是兄弟我若不是有特殊情况,真的就闭上眼睛了,还请多多谅解。
三十多岁的女人若是天生丽质且保养得当,那身材绝对是惹火的,自有一种成熟的风韵散发出来引人血脉偾张,这是二十岁以下的女子所无法比拟的。
当然白胜也算是久经考验的老司机了,当初韦贤妃那番考验何等严峻?都被他挺过来了,此时的贾氏纵使风韵卓然,但是要与韦贤妃相比就差的多了。
在贾氏提出要进车厢的要求之后,他如获大赦,“还不快快进去,里面那只红包袱里有我的衣物,你挑选一套穿上吧。”
与孙二娘分手时,孙二娘为他准备了几身换洗的衣服,这都是题中应有之义,孙二娘不仅给他准备了一个红包袱,还给铁扇公主准备了一个绿包袱,两人都有换洗衣服才能远足,这时候的成衣店远不如后世之多,那种走到哪就买到哪扔到哪的旅行方式没法采用。
贾氏进入车厢,白胜终于从窘迫中解脱,便继续关注铁扇公主,若是铁扇公主和卢俊义打起来,他就打算继续指点铁扇公主来对付卢俊义。
与之前对燕青的想法一样,卢俊义也是站在他对立面上的人,也需要挨一顿“收拾”。
铁扇公主不想跟卢俊义理论,宝剑直指对方,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出招。
如果没有“赵福金”刚才的指点,她定会像从前一样随意出剑乱斩乱刺,但是经过了刚刚这一场战斗之后,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剑术招法上的不足——
之所以说她是“终于意识到……”,是因为从前她一度瞧不起研究剑招的神仙,认为那根本是在做无用功,并不是所有神仙都不曾研究武学招式,研究剑招的神仙也是有的,至少那些从凡间飞升上去的神仙比较喜欢钻研这个,比如吕洞宾。
所以她此时就不敢贸然出剑,以免出乖露丑,只等身后赵福金说话。
而卢俊义通过刚才的观察,自然早已看穿了这其中的玄机,深知面前这位绿衣女子的武功平平,但是后面马车上的红衣女子却是一位大行家。
因此在看准了绿衣女子不敢出手的情况下,他并不急于动手,而是冲着马车上的白胜抱了抱拳,“在下河北卢俊义,人送外号玉麒麟,不知这位娘子来自何处,师承何门?还请告知,在下交游遍天下,兴许和令师也是认识的,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可就不好了。”
卢俊义这番话语出真诚,他倒不是害怕这为红衣女子——红衣女子的见识虽然极其高明,但是这般年纪的女人能有多么深厚的功力?多半只能纸上谈兵。
然而不得不小心的是这红衣妇人的背景,或者是她丈夫,或者是她师父,必定是当世高手,提前问好了,以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他称呼红衣女子为“娘子”是有根据的,只因他看见红衣女子的头发是妇人发式。
白胜的头发的确是妇人发式,是比照耶律骨欲那样梳成的“倾髻”。
倾髻是自从唐代开始流行的皇家公主发式之一,尤其是嫁作他人妇的公主,必定梳此发式,卢俊义虽然对宫廷女子的发型没什么研究,但是妇人发式和少女发式的区别他还是懂的。
白胜自然不想跟卢俊义套近乎,就答道:“小女子无门无派,只是看过我家夫君的几本书,记住了书中的一些内容罢了。”
他这句话恰好回答了铁扇公主将问未问的问题,令铁扇公主疑云顿消,哦,原来她是看了白胜的秘籍,怪不得她说她不曾学武,却又懂得武功招式,原来是这么回事。
同一句回答,听在卢俊义的耳朵里,产生的想法就大不相同,据他所知,博览天下武学典籍,近乎对天下武学无所不至却又不会武功的女子,普天之下只有一位,便是王语嫣,难道这红衣女子竟然是王语嫣么?
依据传闻,算起来那王语嫣现在最多也就是三十六七岁,若是保养得好,看起来二十出头也是有可能的。
王语嫣的背景可是非常厉害,不仅与十几年前叱咤江湖的姑苏慕容氏是表亲,而且跟号称内力天下第一的大理段皇爷也有很深的交情,这背景不好得罪啊!
于是问道:“娘子娘家可是姓王?”
白胜微笑摇头,“我不姓王,我姓赵。”
听见对方回答不姓王,卢俊义就是一呆,心说难道除了王语嫣之外世上又出来一个如此聪慧的女子?等到他听见对方说姓赵的时候就又是一惊,如今大宋一国之中姓赵的多半是皇室宗亲,莫非这女子竟然来自宫廷么?那就更惹不起了。
白胜却不管卢俊义心里怎么想,目光转向铁扇公主说道:“姐姐若是想跟这姓卢的打一场,可以让他先出手,御拳馆的功夫稀松平常,谅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
这话一出口,卢俊义立马怒了,好嘛,连我的师门都被你侮辱了。
御拳馆的功夫稀松平常,可不就是说我卢俊义武功稀松平常么?这是一点后路都不给人留啊!
不论是否会武,天下人尤其是大名府的人都知道他卢俊义武功之高近乎天下第一,而现在却被红衣女子说得一钱不值,他若是不打这一场,今后再也没脸见人。
更有甚者,红衣女子连同他恩师周侗也说在内了,若是今天不打这一场,日后被师父知道了,只怕被逐出门墙都是轻的,师父最厌恶心性怯懦的徒弟,比如林冲,我可不能跟林冲学。
诸多因素加在一起,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当即拉起长袍下摆缠,在腰间打了个结,反手伸向身后:“枪来!”
此时身后几名仆从已将燕青拖了回去,正站在卢吴二人身后听令,闻声便有一人把那杆九转提颅枪递了上来。
卢俊义接枪在手,却听那红衣女子还在指点绿衣女子:“待会儿打起来的时候泉姐你双脚无需着力,跟御拳馆的门下打架无需脚踏实地……”
这话一出,旁边的吃瓜群众都不禁爆发出一阵嘘声,只要稍微懂一点武学常识的都对红衣女子这说法嗤之以鼻,这是什么说法?脚下不生根,力从何出来?就这打法还敢跟卢俊义打?找死呢吧?
卢俊义听完这句指点,险些忍不住笑出来,没错,他的确很生气,但是再怎么生气也无法抵挡这红衣女子的无稽之谈,脚下不用力是吧?那好,那我就让你知道脚下不用力是个什么后果!
想到此处,也不等对手先出剑了,直接拧身一枪刺向绿衣女子的腹部,正是一招中平枪。
武谚有云:中平枪,枪中王,当中一点最难防!
这一枪他虽只用了八成内力,却是分成了八道不同的力矩,无论对手如何格挡以及从什么角度格挡,都挡不住这一枪一刺到底!
八道内力螺旋交织在一起,便在场中刮起了一股旋风,引得旁观众人齐声喝彩,看不懂枪法,还看不懂旋风么?这气势!势不可挡!
众人原本是同情绿衣女子的,但是听那红衣女子说话太狂,说得卢俊义一无是处,便觉得对方太瞧不起人了,地方保护思想便油然而生。
大家好歹都是大名府的人,卢俊义就是大名府的骄傲,你把大名府的骄傲给贬得一钱不值,我们岂能再站你这一边?
旋风飞舞,尘土弥漫。卢俊义有意显示他浑厚的内力,这一招集他浸淫多年的枪法之大成,对手用剑格挡根本无效,除非对手身穿宝甲或者练有刀枪不入的硬功。
但即使对手真的刀枪不入,只要她敢按照红衣女子的指点放弃沉桩坐马扎根,那么这一枪也势必将她轰飞在三丈开外!
铁扇公主正在琢磨“赵福金”那句话的含义,什么叫脚下无需着力?手中宝剑杀人跟脚下有什么关系?
人家神仙使剑用的乃是神识加元力,根本无需从脚下借力出来,不然的话,飞在空中对战之时如何使剑?
但是眼下她却必须给人留下凡间侠女的印象,所以就努力去理解“福金妹子”的提示,等到卢俊义一枪刺出,她这里还没想明白这句提示是什么意思。
忽觉身体一轻,双脚便离开了地面,身体骤然上升,同时向左飘移。
这感觉并不可怕,因为她自己也能做到这一点,而且她更能做到悬在空中久而不落,但是此时她并没有运用这种御剑术来致使自己的身体腾空,难道这股力道是对方枪招形成的旋风所携带的?
没等她想明白,只听身后一声“刺他左胸!”
指令来了,就无需多想,先刺对手的左胸再说,于是依言挺剑刺出。
这看似毛手毛脚的一剑,却令卢俊义惊出来一身冷汗,这剑法也忒邪门儿了!
首先女子毫无征兆地离地而起并且平平飘移就已经令他大吃一惊了,人家根本不格挡!人家飘移!
这飘移恰恰避开了他刺出的那招中平枪,而当这女子一剑刺向他左胸之时,他就更加惶惑不已了,因为他知道此刻他左胸是全身上下唯一的一处破绽所在!
这一红一绿两个女子是怎么做到的?
他原本认为红衣女子指点绿衣女子战胜燕青只是由于燕青的功力尚浅火候尚欠,若是换作自己,对方便绝无可能找到破绽,哪想到实战一起,自己也和燕青一样,对方这寻找破绽的本领简直近乎神技!神乎其神!
没有人注意到马车驾驶员位置上红衣女子的一双手,那双手五指箕张,似乎正在抓着虚空里什么看不见的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