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天龇牙咧嘴一脸怪像的看着李幼娘。
躲?
我躲得开吗?
李幼娘又是心疼又是愧疚,蹲下来揉着李锦天的小屁股,温言道:“好好好,是小娘的错,小娘不该拿鸡毛掸子打我们锦天……不过你把你大娘给你缝的鞋弄丢了,还是你不对!”
“你自己说,你大娘一个月要给你缝几双鞋才够?”
“你看过你大娘那双手了吗?”
“啊?”
“全是给你缝鞋扎的!”
“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人家太平,规规矩矩的,连门都不出!”
“啊?”
越说越气的李幼娘又伸手去捡地上的鸡毛掸子。
李锦天见状,连忙双手捂住屁股墩儿,急声道:“你才说不该拿鸡毛掸子揍我的!”
李幼娘横起眉毛:“老娘说话不算说行不行?”
李锦天:……
就在这时候,一道略有些畏缩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三、三夫人。”
李幼娘猛地一回头,凶神恶煞的看向说话的人:“作甚!我教孩子,关……”
一句“关你屁事”还没说完,就没了声音……
因为说话的人,是一个扛着一个插满冰糖葫芦的稻草垛子的老头。
这老头他认得,南市那边卖冰糖葫芦的老刘头儿。
她偶尔会去照顾他的生意。
嗯,偶尔……
不过他不是重点。
重点是冰糖葫芦!
李幼娘是个嘴馋的。
兴许是小时候家里太穷,成天尽啃野菜窝头了。
所以长大了之后,就得把小时候没吃到零嘴全补上。
不过这两年她收敛了不少。
因为前些年,她偷偷的领着小锦天去庙会吃零嘴,被登徒子燕惊鸿打了一巴掌……死了很多人。
见到是老刘头,李幼娘的态度温和了不少:“是刘大爷啊,您到这边来做什么?这边可没多少人会买您的冰糖葫芦。”
老刘头闻言,松了一口气,轻轻将肩膀上的草垛子放下来,赔着笑脸儿道:“刚刚有个白脸儿的后生,买下了老头所有的冰糖葫芦,让老头给您送过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帮子闲得没事儿的妇道人家就扔了手里的葵花籽儿,面色不善的围上来:“我说老刘头儿,你也是咱们太平关的老人儿了吧?这条街什么规矩你不知道吗?什么阿猫阿狗的东西,你就敢往老张家送?吃坏了三夫人,你这条老命拿什么赔?”
“就是,我看你一把年纪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为了俩钱,连咱太平关姓啥都忘了是吧?”
“你还记得当初你们爷孙儿,是怎们来的北饮郡吗?要没楚爷,你坟头的草都三尺高了吧?”
老刘头一听也急了,红着脸怒声道:“放你娘的屁,这些冰糖葫芦是俺老刘头一串一串亲手做的,绝对没让外人碰过,要不然,就是打死俺,俺也绝对不会给三夫人送过来……”
话说到一半儿,他的话音渐渐的小了下去。
他突然也有些懵,我怎么就吃了猪油蒙了心,真给送过来了呢?
正常情况下。
有外人找他们这些太平关的老人往老张家送东西。
他们绝对是第一时间就找来北平盟的人将其拿下!
敢打老张家的歪主意,活腻味了!
“得,今儿算是俺老刘头吃了猪油蒙了心,你们当俺没来过,俺这就去找北平盟巡街的后生们,抓那个杂碎,完事了该杀该剐,俺老刘头儿都没二话!”
他麻利的扛起草垛子,转身就要走。
然而李幼娘一把攥住他的衣袖,轻声问道:“你说的那白面后生,长什么样?”
她怔怔的望着插满冰糖葫芦的草垛子,明媚的大眼睛里荡漾着氤氲的水光。
小时候,她家很穷很穷。
但她哥待她却是极好极好。
但凡他能买给她的。
他都拼了命买给她了。
冰糖葫芦。
糖人儿。
豆沙包……
明明穷得吃了上顿连下顿在哪儿都不知道。
她一个月还总能吃到那么一两次这些零嘴。
这其中,她最爱的就是冰糖葫芦。
酸酸甜甜的。
总也吃不够……
她哥也总拿冰糖葫芦骗她。
骗她帮他洗衣裳。
骗她帮他做饭。
“去给哥哥把衣裳洗了,哥哥明儿个就买一垛冰糖葫芦给你吃!”
“去给哥哥热碗冷饭,哥哥明儿个就买一垛冰糖葫芦给你吃!”
他总也做不到。
可她总是上当。
这世上,知道她最爱吃冰糖葫芦的,可能有不少。
但会买一垛冰糖葫芦给她的,只有他一个……
老刘头闻言,努力回想刚才那白面后生。
想啊想。
越想越模糊……
“他生得很白。”
“像是好几年都没晒过太阳……”
“眼睛、眼睛……”
他绞尽脑汁的想了好半天,突然想起来:“哦,对了,他缺了一颗门牙!”
李幼娘闻言,眼泪夺眶而出。
老刘头手足无措,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一帮子围观的妇道人家也吓住了,围上来七手八脚的帮李幼娘擦眼泪。
没过多久。
站在一圈妇道人家外头的老刘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从腰间取出一团铁疙瘩,高高举起:“对了,那后生还让俺把这个带给三夫人你,说是让你转交给楚爷……”
黑暗的身影,不知何时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角落里。
在老刘头举起那个铁疙瘩的那一刹那。
他便决绝的转过身。
再没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