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诉的放弃算是情理之中,好在闯子多少有些收获。
闯子从一位老人那儿,得到了些牙城之战的状况。
温宴从头看了一边,与霍以骁此前从兵部的旧文书里记下的状况能对得上。
彼时西域大乱,部落之间打作一团,王庭无法掌控局面,甚至是谁家占上风,谁能拿捏王庭说话。
朝廷出兵西域的这场战,很难打。
那是混战,谁知道有几只螳螂,几只黄雀?
平西侯耗时数月,带领麾下将士步步为营,一点点推进,打得西域那些部落不得不暂且化解干戈,掉头联手应对西军。
如此一来,这仗就更难打了。
郁铮将军就是在那个时候,领命暗度陈仓、偷袭牙城,给了西域联军重击。
牙城位置要紧,联军不可能让它轻易落入朝廷之手,势必要重整大军把牙城打回来,而这就是朝廷想要的局面。
以牙城为牵制,吸引西域联军的注意,平西侯率西军进攻王庭,直捣黄龙。
谁都要称赞,那是极其精妙的调度与布局,给朝廷带来了胜利。
……
霍以骁从外头进来,恰好看到温宴站在院子里,手上拿着一封信。
“怎么站在这儿?”霍以骁问她。
“想事情走神了,”温宴回过神来,失笑着摇了摇头,把信交给霍以骁,“只差了一日半……”
“什么一日半?”
霍以骁不解,待他看完信,他也就明白了。
那位与闯子说故事的老人,反反复复念叨的,就是“只差了一日半”。
牙城是饵,郁家的任务是死守,拖住西域联军,他们确实战到了最后一刻。
这位老人,守城重伤,晕厥过去,也是运气了,被战死的将士尸体埋住,敌军破城后没有发现他还有气,于是侥幸留了条命,但腿废了。
等他被朝廷的回援从死人堆里挖出来时,他才知道,仗打赢了,但他们牙城活下来的,怕是都没有百人。
而那个时候,距离牙城城破,仅仅过去了一日半。
他们当时若能再撑一日半,就能等到援军回救。
霍以骁捏着信纸,眸色深沉。
这个“一日半”,在文书上自然有记载,可彼时只从冷冰冰的陈旧文书里看过,此时此刻,却仿佛是那位老人在耳边一遍遍反复低诉,压得人连呼吸都沉了。
信纸上写着,乌压压的西域大军,远比预想中的要多得多。
郁将军在战时曾派出传令兵,请求大军回援,只是大伙儿心里都没有底,在敌人围城之下,传令兵能不能把消息递出去。
“进去屋里说。”霍以骁牵着温宴往里走。
这信看得心里沉,需得缓缓,总不能一直站在院子里缓。
回了次间,温宴煮水泡茶,待茶汤清香飘溢,两人情绪亦缓和许多。
霍以骁指着信,道:“和兵部文书上都能对上。”
战争结束后,朝廷对牙城之战亦有争论与反思,如今再结合老人的回忆,并无多大出入。
郁家本该守住牙城,占据城池,以郁铮将军的能力,带领手下兵士,应该能坚持到西军大部队攻破王庭后的回救。
这也是大军当时定下这一暗度陈仓后声东击西的计策的缘由。
敢这么打,是上下都有信心。
郁家是尖刀,并不是牺牲品。
只是,战场千变万化,西域联军围攻牙城的兵力与预想中的多太多了,多到哪怕有城池守护,郁家死战到最后,还是被破城。
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